陕西工人报官方网站 | 陕工网首页 今天是
跟帖评论自律管理承诺书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陕工网(029-87339475)
第8119期:第04版 视角

镐京迷案:玉簪龙涎 (选录)

语音播报: 语音播报

《镐京迷案:玉簪龙涎》是一部以西周宣王时期镐京城为历史空间背景的悬疑小说,小说试图将周人的建国史、中兴故事、灭亡过程串联起来,自我提供周人祖先履巨人迹,伯邑考身死,周穆王与西王母相会,周孝王身世,褒姒传奇等诸多谜团答案,为周代小说创作开辟一条新路径。

小说以《诗经》创作者尹吉甫,西王母国人姬梦瑶为主人公,以镐京城发生的兔子跳舞、马生死婴的历史真实记述为切入点,经过层层深入调查,最终尹吉甫发现这一切都是郑公谋刺宣王,发动政变的精心布局,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幽王姬宫湦更是隐藏在后面的黑手。男女主人公在揭开整个事件谜底之后,消灭了郑公,两人归隐田园。整个故事以惊悚、破案为主线,一是关注东西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问题,二是讲述人心向往的逍遥与自由,三是与老子的哲学,诗经的形成等进行了巧妙的对接。

序章  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秋日的初晨,西周的镐京城,已经到处是熙熙攘攘,百姓们各自忙碌着手中的事情,百工坊里升起了冶铸青铜的炉火,通衢的风雅大道上车马行人川流不息,王都一派繁华气象,绕城而过的是沣河,如一道腰带旖旎缠绵,一路波光粼粼,丰盈俊秀,水岸湿地边的芦苇丛中,有一群水鸟飞翔,发出啾啾的嘶鸣声,沣河清溪碧流,漾绿摇翠,蜿蜒空行,好一幅泽国风光。就在这河洲小岛上,芦苇丛中,阵阵微风徐来,这歌声空灵缥缈,伴随着绿浪起伏。和着芦苇的飒飒之声,委婉抒情,使人心旷神怡,温婉之音,让人如在梦中。

此处沣水之畔的河岸上正端坐着一中年男子,身旁则站立一青雉少年,这中年男子形神俊朗,手持钓竿在这无边的美景之中安然垂钓,此间闻得芦苇丛中这缥缈曼妙的歌声,不禁听得入神,全然忘记手中的钓竿正在水波之中起伏。这歌声忽然间似戛然而止,仿佛又余音袅袅之际,男子身边侍立的少年脱口叫道:“好美的曲子!”

中年男子似有些缓过神来。徐徐念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只可惜了这一方绮丽的沣水,却不知诗歌中的伊人身在何处?”

少年回头:“大人素来精通音律,这首民间乐歌以前可曾听过?”

中年男子似是回答似又自言自语:“没有听过,这首民歌让人如坐春风,如饮甘醇,就是不知歌名为何?”

少年笑答:“这个简单,唱曲之人,不妨唤来一问便知。”

中年男子点头:“言语礼貌些,唱歌之人应是一名女子,不要叨扰惊吓了人家。”

那少年点头,便向前几步,冲芦苇丛中,歌声传出之地问道:“时才唱歌的女子,可否到岸边借一步说话?”如此喊过几声,却并无人回应,只是惊得芦苇丛中的白鸟展翅飞出。

少年又耐着性子连喊了几声,只回得芦苇丛中迎风摇曳的飒飒之声,仍无人作答。

少年亦不再问,回头禀道:“大人,唱歌之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中年男子也不答话,只是看着眼底下的钓竿:“此曲以蒹葭苍苍起头,寓托男女相思之幽情,如今一曲终了,斯人不见,眼前只有这浩渺的水波,摇曳的芦苇,我看歌名不妨就叫《蒹葭》,正契合此情此景的意味。”

少年听了,念叨了两遍,不由赞叹“好雅致的名字!”又顿了顿,少年颇为欣喜:“此歌大人正好可以整理一下,编入您的诗歌总集之中。”

中年男子听罢,长叹一声:“所谓落花时节,莫如咏归,聪儿说的正对我的心思,可惜我还是有一件心事未了,在这里吟咏诗歌,只是一种奢望的理想罢了。”

少年笑问:“大人不是说要建个以诗歌为主题的村子?”

中年男子道:“聪儿懂我,当今天子能够体察民情,重视风雅,如今也算四海升平,我已禀明天子,要在这京师之地,沣水之畔,择处契我心意的绝佳景致,建一桃源所在,无有战争,没有欺凌,里面男耕女织,垂髫黄发怡然自乐,大家只吟诵美丽的诗歌,不再受风餐露宿之苦。”

少年点头称是,“大人为国家南征北战,功勋卓著,如今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天子素来信任大人,因此希望大人偃武修文,大兴教化,大人任重道远,似乎是不可有所懈怠啊。”

稍作停歇,少年又自言自语:“昨日南方楚国来的特使已离开京师,朝中近来安宁升平,大人既然喜欢这清泉幽僻,要不就在此山水绝佳之地多耽搁几日也无妨。”

中年男子一边收竿一边望着绿水:“如今诗歌桃源之地还尚未选定,好在我国中百姓佳作迭出,如今天这样的诗篇正要我们精心整理,用心安放,采诗的事情以后有段日子要忙啊,还是不能疏忽懈怠!”

少年又问:“刚才这首《蒹葭》,的确是清丽动人,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故事?还是普通百姓男女欢爱相思的情歌?”

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气,又把眼前的青山绿水看了一遍,“这首《蒹葭》,正描述了我们眼前的这幅美景,我想这大概是民间夫妻,寻常情侣相爱相思,有感而发的用情之作吧。”

话音刚落,不待少年作答,忽从小岛中的芦苇丛里传出一女子清冷的回声:“尔等无知诗中真意,妄自作解,真是可笑之极。”

中年男子一惊,冲芦苇丛望去,并无人影。“但不知这首诗的真意为何?就请移驾赐教”,这句话问的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芦苇丛中传来女子的一声冷笑,只见两只白鹭惊飞而起。

少年和中年男子一起定睛望去,却见那处被风荡开的芦苇丛中空荡荡并无人影。只听到哗哗的水声,淡淡的风声流淌耳际。

这首诗的真意为何?中年男子和少年陷入了一片迷惘之中。

忽然,天际被一声雄鹰的嘶鸣划破一角,两人脸色微变,少年笑道:“大人,怕是又要身不由己了!”顺手冲那雄鹰招手。那只鹰在空中盘桓一圈,又是一声长啸,径直飞向两人站立的位置,倏地飞上了中年男子的左肩之上。

男子伸手抓住那鹰的翅膀,顺手捋着鹰的羽毛,“玄子,玄子乖”,顺手从鹰的翅膀下取出一份帛书,展开观瞧,只见帛片上几个小字:“宫中有事,吉甫速归!”

这中年男子是尹吉甫,乃当今周天子宣王的心腹,而身边的少年唤作尹聪,则是尹吉甫的贴身侍从。这叫小玄子的雄鹰,是尹吉甫喂养的宠物,用于传递重要信息。帛上的字,是宣王姬靖的手迹。

“国中有事,不就是今天太子婚配大典?我已告了假的。”尹吉甫心中琢磨,太子姬宫湦素来与自己疏远,但并无仇怨,今日国中应该是大喜之日,还会有什么大事?”

“大人还是不要得罪太子的好,要是太子知道,他大喜的日子,大人您在这里垂钓,优哉游哉,只怕是心生怨恨,以后不好相处。”尹聪劝了一句。

尹吉甫叹了口气,人在庙堂,身不由己,既然天子急召,自然不好耽搁。

尹吉甫和尹聪两人急忙上马,迅速向镐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章  惊 变

镐京城是大周王朝的都城,大约居住着4 0余万人,自从文王时期建立丰京,武王伐纣之后,天下一统,周天子更是大力经营镐京,历经武王、成、康、昭、穆、共、懿、孝、夷、厉王十代周天子的大规模建设,京师自是气宇非凡,呈现出一派盛世繁华气象。

南门进城,是天子六骏的巨型雕塑,西侧是巍峨肃穆的文王庙,东侧是工艺集中的百工坊,城中央则是空旷宏大的国风广场,沿着国风广场一路向北,西侧街道分别建设有后稷台、武王殿、点将厅、康宫,东侧则依次排列着巨人轩、周礼堂、封建坛,居中的是天子明堂,是国都的中枢建筑,明堂的后面则是周天子的寝殿。

镐京城殿宇巍峨,层峦叠嶂,自从本朝宣王登基以后,夙兴夜寐,致力国家中兴,逐渐恢复了成康之时的盛世祥和,为昭示天下风范,前几年宣王更是在镐京城大修亭台楼阁,因此王宫愈加的雕梁画栋,气魄非凡。

镐京城中心建设的国风广场,典雅雄浑,高远宏大,广场两侧矗立有两根大柱,分别镌刻演武、修文两个大字,正中是开阔的高台,高台正中则是矗立着一个通天巨柱,巨柱高达3 8米,在巨柱顶端则矗立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巨大金色凤凰,这是镐京城最为高远的建筑。平日里,国中百姓多在这广场之中憩息、游乐。

这日正午时分,国风广场正举行一场盛大的典礼,正中的高台之上,一男子面容清癯,身材合宜,满面的春风,正是太子姬宫湦,他对面站立的女子静婉柔和,风姿独具,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正是申侯之女申姜,两人的婚礼正在这良辰吉日举行,一群身着盛装的歌姬正在这高台之处边歌边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菁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站在太子和申姜正中的是一中年男子,面容神俊,有不可侵犯的凛然之风,王者之气,只是有点步履迟缓,毕竟是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子周宣王。

宣王看着一对新人左右向自己款款而来,内心充满着一种莫名的安慰感。

他虽然并不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个长子,但今天毕竟是儿子大喜的日子,可惜太子的母亲姜后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宣王回头看了看坐在后面观礼台上的徐夫人,自从姜后病逝之后,徐夫人得以专宠后宫,这个女子美艳温婉,可惜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落寞神情,就是今天这个大喜的盛典,也看不出她有多少快乐的样子。

天子不以为意,伸手将太子和申姜的手牵起来,再放置在一起,两人携手给天子稽首行礼,这是天子为二人主婚的仪式,一切都妥妥当当的。众多的宾客都乐滋滋地欣赏着这人生的喜事。

忽然间一阵狂风大作,吹得宾客们睁不开眼睛,头顶晴好的蓝天霎时失了颜色,遮天蔽日的沙尘顷刻滚滚而来,负责现场警备安全的镐京卫守杜恒带着十余名部属急急冲上来护佑在天子周围,广场观礼的民众也纷纷侧身捂眼躲避,等这阵风沙消散之际,在高远展翅欲飞的火红凤凰翅膀之上,竟然出现三只奇怪的兔子。

现场的人们纷纷仰头望去,但见这三只兔子生得高大如驴,即使是在高远之处,也看得分明,兔子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惊不跑,还主动在凤凰的翅膀上跳起了怪异的舞蹈,只是这舞蹈从未见过,舞姿怪异,或跪或蹲,时上下挤压,时兔爪左右旋转。

天空更有一种诡异古怪的声音传来: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国中百姓在现场者,莫不惊骇恐惧。几名镐京卫胆大,急忙围住了凤凰台,这三只巨兔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猛然从最高处直接跳下,奔突之间,展开自己的三瓣嘴的大口,骇然吞噬,竟把数名最近的百姓、镐京卫活活吞下,广场观礼的王公、贵族、百姓见此场景,吓得大声惊呼,四处奔逃。杜恒指挥大批镐京卫精锐围堵,却根本抵挡不住,兔子几番东突西奔,给现场留下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在一片哀嚎中竟神奇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兔子跳舞吃人,这诡异恐怖的消息迅速传遍镐京城,闹得到处人心惶惶。周天子也受到惊吓,急忙与太子、申姜、众大臣惊慌失措地赶回宫,待心神安定下来,暗自寻思也不知今日兔舞是何征兆,于是让司命南叔急招尹吉甫进宫。

周天子素来勤政,尹吉甫一到王宫,便有内侍通传,吉甫让尹聪将骏马牵过,整理好衣冠,就随内侍急匆匆到了天子的便殿。

便殿之中,在宣王身旁,已经有太子、召伯虎、程伯休父、虢文公、显父、仍叔、司命南叔、司工雍毅、膳夫丰生、太史伯阳父、镐京卫守杜恒、上大夫左儒等一干文武心腹,众人见尹吉甫到来,纷纷点头致意,免了诸多的繁琐礼仪。

太子首先愤愤道:“父王,今日之事,不仅是扰了我的婚事,也让父王在众多的诸侯、百姓面前丢了脸。杜恒大人主管京城治安,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

杜恒刚要回话,被端坐上位的宣王示意打住了。

天子首先安慰道:“宫湦,你且安静。”天子静静心神,开口问道:“各位爱卿,太子婚配典礼兔子跳舞食人的事情大家都经历了。不知此事是凶是福?”

虢文公性情耿直,不等杜恒说话,抢先上前应道:“兔子本是温顺寻常之物,如今居然大跳诡异舞蹈,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吞噬人。怕是大凶之兆,我大军刚刚平定南土,赫赫战功之下,尽是孤儿寡母的血泪,这吃人的兔子难道是为这件事而来?”

程伯休父狠狠瞪了虢文公一眼,厉声斥责:“如今我正督军与大原之戎浴血奋战,虢文公,你且莫用荒诞的几个兔子来乱我军心!”

尹吉甫知程伯休父脾气暴躁,性情豪放,虢文公敢于直言,两人政见虽然多有龃龉,只是皆为国事,并无私心。

宣王听了虢文公的言语,也是甚为不悦道:“南土不平,楚人作乱,我吊民伐罪,得天时地利人和,不知与这吃人的兔子有何相干?”

年高德劭的召伯虎问道:“兔子吃人端端奇怪,可怕的是这几个兔子身大如驴,还旁若无人的跳舞。难道是动物成精了?也不知道唱的歌是什么意思?”

召伯虎年过七旬,老当益壮,但声音还是沧桑许多。

镐京卫守杜恒躬身行礼,他年纪不大,相貌英武,举手投足间颇有独特的神采:“各位大人,我负责京城治安,却未能阻止此等恐怖之事,实在有负天子重托,事后统计,现场只有八具断肢残臂的尸骸,五具是镐京卫兄弟的,三具是观礼百姓的,镐京卫将士并未能捕获兔精。事发之前,微臣也未曾截获任何相关情报。此事很是诡异。”

杜恒负责京城治安,与尹吉甫朝中见过数次,自是熟悉。

尹吉甫与其他人等尽皆沉默无语,这兔子成精之事,似无传说,更是无人见过。

显父道:“我觉得那四句诡异的话,可能有什么含义?”

上大夫左儒道:“听其意思,难道是说什么人忘恩负义一般。”

太子怒气升腾,“左儒,你不要胡言乱语,我与申姜情投意合,先前彼此也无婚配,更无相好,怎会有忘恩负义的感情纠葛。”

宣王叹了口气,他心知太子虽然顽劣,这几年他督责甚严,并无风花雪月的故事发生,申姜待字闺中,婚配前他专门派人去申国调查了一番,也是品行端正的清白女子。

于是他看了看左右,觉得毫无头绪,心中自是颇为焦虑,于是转头向旁边一高瘦清须的老者探询道:“伯阳父,你熟知掌故,窥测阴阳,今日这件怪事,你有何看法?”

一直沉默不语的伯阳父沉吟一下,忽有灵感一般:“王上既然问我,就容我先讲个故事。”

“故事?”众人都从沉思无绪中兴奋了一下。

伯阳父清了清嗓子,其实兔子在巴蜀之人中,有个名号,唤作“鹓扶”。

“鹓扶?”众人都目瞪口呆。

伯阳父也不解释,继续道:“昔日后羿游猎于巴山,曾获一兔巨大如驴,将其拘押在木匣里,但这只兔子在运载途中逃遁,而木匣并无损坏,当晚,后羿梦见一个穿着君王衣裳的陌生男子,对后羿说‘我是这里的土地鹓扶神,你竟然羞辱我,我将利用逢蒙替我报仇。’后羿不久竟然就被逢蒙所杀。”

大家第一次听这个故事,自然是呆呆入神,伯阳父言语铿锵,至此打住,忽然昂起头话锋一转道:“今镐京城又遇见兔大如驴,恐非吉兆。”

周天子听出他言语中的深意,从兔子竟然想到臣下弑君的历史典故,不禁心中一冷,虽然心平气和但内里颇有动容道:“这是前代夏朝初建时期的故事,后羿身死,在于他狂放暴虐,臣下悖逆无行,我朝天子、公侯、卿士当共同引以为戒。”

天子缓了缓心神,用余光看尹吉甫在一旁聆听的似乎漫不经心,心中也不懊恼,天子知他一向足智多谋,可堪大任,这次招他回宫议事,也就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天子刚要开口问话,不想杜恒抢先道:“后羿所见为一只驴兔,而京师中的驴兔为三,我镐京卫与他正面交锋,三只驴兔竟自行遁去。太史不知对此有何高见?”

伯阳父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又听庭堂上有人插话,众人瞧去是个白脸结实的中年汉子,原来是上大夫左儒,左儒似乎豁然开窍般,上前奏道:“驴兔为三,倒让我想起了一件我朝旧事。”

众人“哦”的一声,都把目光转到他身上。

左儒道:“时才伯阳父所讲兔子的别名,我是第一次听说,想来那是夏朝时对兔子的叫法,但这倒让我茅塞顿开,我国在祭祀宗庙之礼中,兔子其实还有个很生僻的名字叫‘明视’,诸位可否知道?”

“明视?”众人都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膳夫丰生道:“不错,左儒大人说的是,兔子却在我朝奠仪中有这个名号。”丰生主管祭祀食品,自然是熟悉本朝掌故。

“我开国先文王的嫡长子伯邑考,不就是三只兔精么?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难道是伯邑考的冤魂怨恨对他的祭祀疏忽了?”

左儒的一句话,座中尽皆骇然。

召伯虎嘘唏道:“这陈年旧事,说起来的确伤感。”

众人一番寻思,无不落泪。

那伯邑考本是周文王的长子。自幼聪慧,当时文王被殷纣王拘禁于羑里,生死攸关,伯邑考亲自到商都朝歌作为人质,欲图救出父亲,纣王妃妲己闻听伯邑考俊秀清朗,色诱不成,于是设美人计陷害伯邑考,纣王大怒,将伯邑考烹杀之后,做成肉饼送给牢狱中的文王,以试验文王是否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文王明知是伯邑考的肉,为扮猪吃虎,只能含泪咽下。从而使得纣王放松了警惕,文王在大难脱身以后,一进入周地,就感觉胸中不适,连吐了三口,竟是吐出了三只兔子,也就是伯邑考的三魂化身。

其实这故事一直是周王室的不传之秘,但座中诸位重臣都是知晓的,伯邑考与兔子的关联,经左儒一提,仿如揭开了一块不愿提及的旧伤疤,虽经百年,却依然疼痛。

如今距离文武革命,大周开国已经2 0 0 多年了,如果真是伯邑考的灵魂现身,意欲何为?“尹爱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天子无奈又抱着几分希望问道。

尹吉甫和众人似乎一样的摸不着头脑。见天子征询,于是拱手应道:“天降妖祥,高深莫测。如今大家众说纷纭,莫能一是,既然驴兔出现在国风广场,国人为之耸动,当务之急,王上可下君令,在国中祭祀台祭祀先贤,内中给伯邑考设置神位,但不应单独祭祀,以稳定人心,免得百姓闻之恐惧;杜恒大人身系京师治安,守土有责,更应加强京师警备,严防有人借机生事,委派得力人手封查谣言,以正视听。至于驴兔,臣一时也不得索解!”

周天子道:“若真是先贤伯邑考显灵,怕是他的灵魂多年来未能依附于文王宗庙,无以皈依,我当沐浴更衣,亲自祭祀,为之建制立庙,让其安栖为妥。”

众人听到天子的言语,皆暗自称许。

君臣正说话间,忽然似听到远处一声凄厉的嘶鸣甚是痛苦,甚至恐怖,稍许,又听到如此的尖叫几声,听起来,好像是附近骏马的呻吟之声,大家正惶惑间,内侍宫正姬华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满脸惊恐之色,只听他口吃般的启奏:“王上,王上,御马房的大红马生崽子,生的是人,是人!”

姬华言语中充满着惊恐、诧异,一边说着一边唇齿在不停地颤抖。

宣王和尹吉甫对望了一眼,也是大为骇惧。杜恒起身道:“这就奇了,王上莫急,我这会就带人过去看看。”

宣王道:“谁也别拦着,大家与我一同前往。”

众人纷纷起身,簇拥着宣王就出了偏殿,径直向御马房走去。

御马房在偏殿的西南角,平时饲养着二十余头骏马,周代马的主要用途可以分为供繁殖的种马,供应军用的戎马,供求仪仗和祭祀的齐马,保障驿道运输的道马,支应天子贵族田猎的田马和充备杂役的驽马等六大门类。

众人进得御马房,趣马赶紧到宣王一干人等面前道:“大王,奇了。跟我来,就是这匹!”

众人跟随着趣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观瞧,在御马房的西北角廊道下,是一匹红色的母马,可能是刚刚生产的缘故,还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腿脚一蹬一蹬的,身旁地上横卧着的,竟然是个小婴孩,只是这婴孩上半身是人的面孔,而双足却长满了马的毛,脚趾完全是马蹄模样,整个形状,说不上的古怪可怖,更可怕的是这还是个血肉模糊的死婴。

趣马颇带几分恐惧地道:“这大红马前几日就是临产之期,却迟迟不生,今日上午也未见有何其他异样。适才我过来喂养,见它步履不稳,不停哀鸣,还未来得及安排,顷刻之间竟听到一个婴孩的哭泣,但等上前观看,却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死婴生将出来,吓坏了我,于是也不敢收拾,只好暂时维持原貌,随即禀告了姬华大人。”

因为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怪事,御马房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大家都不知如何开口。尹吉甫一瞥之下,见太史伯阳父瞬间脸色大变,似有异样。

宣王道:“马生人,从未听说,今日目睹,真是咄咄怪事。各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尹吉甫示意道:“太史一向渊博,先听他说。”

伯阳父见被点名,不由一怔,思索沉吟一会,说道:“听闻外邦有马胫国,其民众的膝盖以上是人形,以下都有状似鞭子的长毛,跑起来自鞭其蹄,可以日行三百里。这孩子人马合一,不知是否与马胫国有什么关联?”

“马胫国?是什么地方?”

“听说是在我国西北方”

“但与我朝素无来往。”伯阳父补充了一句。

宣王不置可否,众人也皆默然。

又是左儒道:“此马是做什么用的?”

“是祭祀用的。”趣马拱手回复。

“既然是用于祭祀的齐马,如今竟然生下死婴。莫非还是与祭祀有关?当年伯邑考到商都朝歌就是担任的马正!结果纣王将其烹杀,死状可怖,难道这马变也是百年前的厉鬼冤魂作祟!”

大家听罢左儒的话,不由都吸了一口凉气。  □王向辉


王向辉  西安市长安区作协副主席,就职于陕西师范大学教师干部培训学院。发表学术论文4 0 余篇,出版《西安文脉述略》《千年古都常来长安》《法门寺》《周宣王中兴》,散文集《秋水南山》,长篇历史悬疑小说《镐京迷案:玉簪龙涎》等十余部文史著作。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