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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2期:第04版 视野

暮鼓晨钟伴愁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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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时代是一个开放包容的时代,当时的帝都长安是大唐的政治文化中心,也是国际经济文化交流的中心,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化大都市。全国各地素怀天下高远的文人士子,纷纷“一番风雨路三千,背井离乡到长安”。望断西京的唐朝河北道幽州范阳人贾岛也加入了当时的“西漂”队伍,希望能在帝都留下传奇。

贾岛(779—843年),汉族,唐朝河北道幽州范阳县(今河北省涿州)人。本是燕赵奇士,虽家贫,然素怀天下高远,不愿苟活于牧野田园,期望得君王器重,一展云水襟怀。可是,他连败文场,囊箧空甚。无奈之下,来到终南山净业寺,出家当了和尚,法名无本。暮鼓晨钟、春华秋雨中,孑然一身的贾岛,“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过着孤寂落寞的生活,在漫漫长夜中煎熬着日子。

终南山属秦岭山脉的一段,风光如画,景致独特,向来是佛道修行圣地。它既是佛教的策源地,也是道教的发祥地,名刹寺庙茅棚汤房道观遍布。相传姜子牙、陶渊明、王维等都曾隐居于此。位于沣峪口处、始建于隋末的终南山净业寺为律宗祖庭,距西安古城约70里,依山而建,东对青华山,西临沣峪河,南面阔朗。山门为石壁瓦脊,翼然向天,典雅而无俗,庄重而含威。门前有一块空地,空旷幽静,视野开阔,凭栏南望,树木茂密,山泉潺潺。今天,青砖黛瓦、朴柱素梁的天王殿悬挂着“依法护法”匾额和南怀瑾所提对联:回首依依穷奢极欲歌舞繁华大梦场中谁识我,到此歇歇风清月白梵呗空灵高峰顶上唤迷徒。

当时,在主流社会之外,终南山隐士生活在大山野岭之中,或独处一隅,或居于山巅,条件艰苦,生活朴素。选择隐居的人们主要原因有这样几种:或是功成名就,寻找心灵的寄托和修身养性;或是在现实生活中遭遇了挫折、困境,躲避到山间以获得暂时的清净;或是看透尘世的文人雅士,追求放归山野的人生境界。

落寞孤独、激愤满腔的贾岛,不满当时“禁止和尚午后外出”的禁令,遂作诗一首,发发牢骚。不曾想这一牢骚诗句被韩愈发现,感觉这个青年后生很有才华,若老死山林确是国之损失。便劝其还俗,再次参加科举。听了韩愈之劝后,贾岛便还了俗,但累举不中第。后来,意志坚强的贾岛花了很多时间,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考上进士,做了官。可是,由于心性高洁,不合流俗,又没有“皇色基因”,不久便被排挤出了政治中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踩挤到边缘。无奈之下,不得不再回敬业寺,孤灯黄卷,禅音伴眠。

这边按下不表,再说说当时的一位“另类”李廓。李廓生于贞元八年前后,是当时标准的“官二代”,桀骜不驯,有志勋业。他对大唐的“公务员”考试深信不疑,不愿以荫补官,相信大唐选人的笔试和面试是绝对公平的,愿同一般士人一样,以科举形式考入公务员队伍,凭个人真本事入仕,但科举之途可不是平坦的。自命不凡的李廓,直到元和13年,才在中书舍人庾承宣下及第。敬宗宝历元年年底,34岁的李廓得各方综合帮助,外放鄠县尉,始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替天“牧民”。可惜不到一年,便被移职“巴蜀”。天高路险,落寞之情油然而生。

贾岛一生不喜与常人往来,所交悉尘外之士。红尘滚滚,人海茫茫。很幸运,在晚唐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在终南山律宗祖庭净业寺,在一个多愁的午后,大诗人贾岛偶然遇到了李廓(当时,李廓已罢鄠县尉)。机缘巧合,四目相对,一拍即合。他二人互说衷肠,默然无语,顿觉相见恨晚,遂秉烛夜谈,厌翦灯花,对床天明。

第二天清晨起来,面对秋雨后凉爽的终南山,依稀旧梦牵心潮,贾岛长吟一首《净业寺与前鄠县李廓少府同宿》:来从城上峰,京寺暮相逢。往往语复默,微微雨洒松。家贫初罢吏,年长畏闻蛩。前日犹拘束,披衣起晓钟。

在净业寺,贾岛和李廓偶遇,应是一种怎样欢快的心情呢?从“往往语复默,微微雨洒松”的诗句中可以看到。“家贫初罢吏,年长畏闻蛩。”更多的是一种无奈、悲催之情。秋雨绵绵,站在净业寺,面临深谷,目极天际是不可能,只能是观照自己的内心,苦闷、彷徨而不可为。

贾岛和李廓偶遇净业寺,当时的心境是失落、迷惘的。半隐半官、徘徊在凡尘人间和佛家世界的贾岛,只能以自己一颗静心,向往如云、如水,无羁绊,无拘束的自由生活,去推敲属于自己的诗歌了。

贾岛满怀“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良好祈愿,加入“西漂”队伍。谁知,“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正所谓“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再说了,官场,向来倡导一种不黑不白、不痛不痒之风,能容下优容苟安,决容不下赤地立新。那些官员,虽然办起正事昏聩糊涂,但是坏起事来,个个都是行家里手。他们纠集同类,恐吓善良,诱惑中间,最终彼此掩盖,以求最大限度地保证“大家”的集体安全。

读书人最终是一声长叹:发什么冲冠怒啊?销什么万古愁?得罢休时要罢休,抛却那繁华旧梦才是真自由,抛却那繁华旧梦换万古风流。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古今中外,历史上人来人往,各路豪杰粉墨登场,千古英雄,奇特人事,局促于有限的生命中,所作的只是无谓的争执,沦夷烟灭是命定的结局,无可逃避茫茫运数。只有庭前的花开花落,江边的草木江流、夕阳徘徊,依然故我,仿佛与人世间的激烈动荡、起落嬗递毫不相干,万年千秋,千秋万年。

佛家云:“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月,一切水月一月摄”。基于此,面对世俗的得失进退、个人的荣辱生死,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与其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倒不如荒山野岭,蓬门蔽舍,万卷古今消永日与流水作答,一窗昏晓送流年跟青山对话。□闫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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