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水晶饼

□胡鑫

水晶饼很老了，宋代就有。传说寇准还乡探亲，恰五十大寿，亲邻来贺。宾客散后，寇清点礼品，发现有人送了一盒点心，附诗“公有水晶目，又有水晶心。能辨忠与奸，清白不染尘”，落款“渭北老叟”。水晶饼由此得名，由此起源；水晶饼很老了，据说它存着的是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人的记忆。那时候水晶饼还是散装，论斤卖，且只在中秋前后卖。一年只吃得上一回，总吃不尽兴，盼着来年再吃。盼着，一回又一回，人和饼就这么共同老了；水晶饼很老了，好在今天又碰着了它，可它长相一点儿没变，价格也没变。我惊诧：“它没老？”忽想到“物是人非”，原是此理么？

十岁前最喜甜点，最盼中秋元宵。记忆里，我从未在中秋赏过月。我连月饼都没心思赏，抓来就往嘴里塞，还赏个什么月？李白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杜甫说：“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我对着一轮明月长打一嗝，“妈，再给我拿一个。”想来，暴殄天物；想来，大煞风景。

什么时候喜欢起了辛辣刺激的食物？我总觉水晶饼太腻太甜，可仍得过中秋节，仍得吃月饼，我便只吃外面的一层面皮，留下个极凄楚的瓤。它竟有灵性，慢慢淡出我的视野。

其后很长时间，我吃的都是“精装”的月饼。模样虽好，新不如旧。且不说月饼馅里没有青红丝、糖玫瑰，没嚼劲，单论面皮，它们也没水晶饼好。它们的面皮虽光滑，可总差点儿什么，吃一次尝鲜可以，再来却不成。那时我便对水晶饼有些隐隐的怀念，月饼越做越贵、越做越好看，模具上的花纹精致繁复，包装盒也越来越“艺术”，可月饼终究是“食物”，说白了，就是吃的，“打扮得妖里妖精”干啥？美而淫，我不取，不食。

明日远行，今天去买些吃食。我在摊前流连，我虽不喜欢吃零食糕点，但颇喜欢看它们，有时候买回宿舍放着，行将过期才想起把它们吃掉。零食有种美，红颜知己的美。它精致、小巧、动人，像小把件，惹人摩挲；它香味很淡、确乎诱惑但不魅惑；吃它时多不为充饥，只是尝，只是品，于是比吃饭多了收敛、多了闲适和自如。千姿百态一个个看过来，角落里，遇到了水晶饼。它没“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我笑了笑，“跟我走吧”，拿着它去了收银台。

来西安求学三年多，现在才买水晶饼，是我学识不够，我补：西安水晶饼是陕西名小吃之一，形如石鼓，色白如玉，入口酥甜，香润绵长，与“羊肉泡馍”并称陕西食品之“珠壁”，为“秦点之首”，历史上曾被钦点为“贡品”。水晶饼金面银边，起皮掉酥，凉舌渗齿，甜润适口……

“嗯，不赖。”身为陕西人，吃的不多，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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