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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6期:第04版 创造

“嗨,同学,醒醒”

语音播报: 语音播报

□钟灵

时下老师不好当,学生越来越调皮,对老师更少了敬畏心。而老师呢,对学生轻不得,重不得,叫人无所适从,我如今就是这样一个左右为难的老师。

但长久以来,我在心里感激着孩子们的一点,就是上课不睡觉,不论是上正课,还是自习或辅导。说实话,对这一点,我内心甚至有些自豪,因为我曾在自己的求学时期,几乎有一整个学期、初二的代数课上,每次都会睡着,一直到下课铃声把我惊醒。

说来惭愧,代数老师的名字,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姓李,个子不高,大约有四十岁,宽宽的脸庞,黑黑的肤色,却在脖子处掺一片瘆人的白。听同学说,那是白癜风。不过,这没什么,我并不觉得老师丑,反倒觉得他的儒雅风度非常绅士。

记得老师总爱斜着眼睛看我们,一方面他要一边讲解,一边在黑板上演算,常常来不及转正身子;另外一方面,我觉得是老师看不起很多同学,包括我。

我觉得,被李老师看不起是应该的,因为很多人根本学不会,而且不够努力。我就是老师认为不努力的学生。

但,这不能全怪我!

现在,我已想不起来当时代数能考多少分,似乎考试都很少,老师也从没强调过分数,更没听说老师对谁的成绩不满意,或叫家长的。我只记得,那时的我,一上代数课就会睡着。下课铃响,一激灵,就醒了,就会悔恨不已,然后再次暗下决心,下次上课一定不能睡着。但下次还是如此,老师说不到五句话,我铁定会睡着。

有一次,恍惚中,听到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讥讽:“不要打搅娃,让娃好好睡。”我感觉老师在批评我,是不是只批评我一个,我不清楚。我想我应该清醒起来,但我的睡意是如此浓烈,费力睁开眼睛看到老师的嘴动了一下,我竟又睡了过去。

老师一定认为我没救了,我自己也感觉像被施了魔法!

但我能肯定,这个施魔法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敬爱的李老师。你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催眠曲——老师声音不大,浑厚的男低音,吐字很慢,每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我认为,老师是以他的这种音调自鸣得意的,因为此时,他的嘴角总是含着某种意味深长的笑。

又一节代数课,我捏紧拳手,瞪大眼睛,想用身体的紧绷保持清醒。

“代数式sin120°、cos210°的值为……”李老师又开始拖音,我的眼皮也开始频频打架……叫醒我的,依然是那尖锐的铃声!

真不知道那一学期的代数课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似乎除了老师偶尔的讥讽,也没有更可怕的后果。作业交不交的,我也忘记了,只记得一天交一组的作业,不交也没人批评你。老师不怎么管,家长因为孩子住校,也不了解情况,就那样,放羊似的,一天天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听说老师喜欢我们班两个学霸女同学,据说她们的代数学得超级棒。而这一切,与我无关。

也不是完全无关,我的心里曾升起过那么一丝羡慕和无奈,但也都是瞬间就过去了。

语文老师的连续表扬,使我有了些许存在感,张老师在课堂上大声读我的作文,夸我用词生动,甚至拿着我的作文,大踏步进了邻班教室。

代数和语文老师都是男老师,他们也都很文雅,但我仍然觉得我的语文老师更胜一筹。张老师似乎比李老师年龄大一些,整日穿着白衬衫,皮肤是虚弱的白,头上也有了银丝。我们学校虽然在乡下,但是,我的老师们却都是知识分子,从内心到外表!

我很喜欢语文老师,代数的一塌糊涂与老师的轻视,也不影响我对代数老师的喜爱。不同的是,对语文老师,更多的是爱戴;对代数老师,更多的是敬畏。

自从初中毕业后,我就再没有回过我的母校。也许,现在那个学校已经撤了,毕竟,在农村学生向县城转移,县城学生向城市转移的过程中,一个乡村初中学校,就像这滚滚黄尘中的一粒尘土。

但我仍然觉得,作为老师,对待上课睡觉的学生,不应该一概而论,而应问明缘由,还可以从自身检查开始,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上课睡觉的学生,都是诚心的。在那个大学录取比例很低的时代,如果我的李老师得知一个坚持上课睡觉的学生,在几年后的高考中,以优异成绩顺利考上大学时,他不知会怎样想。

除了检查自己的原因外,老师还可以时常敲敲桌子:“嗨,同学,醒醒啦。”

(单位:咸阳金山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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