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一鹤见精神

坦率地说，最初引起我对这本书的兴趣，不仅仅因为它是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的力作，更重要的，还用了这么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书名的缘由。《高老庄》以一个“城市人”的视角，冷静而理性地解析了自然经济与商品经济、农耕文化与现代工业文明相接相容的艰难与冲撞，凸显了一个矮子村却被称为“高老庄”的具有讽喻之意和两种观念的尖锐冲突。这使我们在深刻感受中国西部浓郁的山村气息时，又被沉重的历史感受所包围，由此引起我们对现实人生的深层次思考。

高子路携妻还乡所见到的高老庄依然是传统意识上的高老庄，其风土人情依旧，古朴而神秘的生活习惯和信仰依旧。改革开放之风未能改变高老庄的精神面貌，却使身为大学教授的高子路还原了他的形象——他对高老庄既充满了眷恋又深怀失望，他渴望着同西夏的结合，又与菊娃难断旧情。现代与传统的强烈较量与冷静观照，显现了高子路旧式文人的传统婚姻观念，从而使他痛苦不堪，最终的出路则是逃之夭夭。

事实上，和贾平凹先生以往的作品《满月儿》《浮躁》《废都》以及后来的《白夜》《土门》等相比，《高老庄》是最贴近现实的一部小说，现实得几近残酷。当我每每深入其中感受高老庄的人情世故、万象世态时，常常觉得我仿佛不是坐在城市的一隅，而是融居于商州地界棣花村庄的某一个院落里，和山里人一同谈论稷甲岭的崖崩、白云湫的神奇，看石头神秘诡异的图画，听迷胡叔苍凉悲伤的歌谣，这一切赋予了高老庄原始而传统的一种无法破译的巨大力量。

小说《高老庄》现实感强烈，人情味儿浓，笔调冷幽，文风朴实，语言传神。在结构安排上并无明显界定，小处着手，大处谋略，承接有度，起伏自然，一张一弛，从容流畅。在贾平凹的笔下，世上“丑”也是美，美亦为丑。所有生活的重负和人生的苦难，都是极为宝贵的财富，闪着智慧的光芒，也照着琐碎与丑陋，从拙朴中洞显着生活的原生态，提炼着生命的本真。

在艺术上，《高老庄》依然体现着中国传统小说的语言特色：“涩溜善变，奇崛幽玄”，独成一体，并有《红楼梦》《聊斋志异》及《史记》等古典文学作品的情致和意趣，这也可能是贾平凹的作品之所以如此吸引读者的魅力所在。与此同时，贾平凹善于运用虚实并叙的写作手法，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实则写生活，虚则写精神，粗犷苍茫的大写意中有细腻精致的工笔描写，有老庄的意境，有禅宗的要义，因而他的作品在厚实中见灵秀，拙朴中显大气。读完《高老庄》，掩卷沉思，我便联想起人们对《废都》的种种微词，因为他曾因此受到了一些冲击，也“失却了一些最初的读者”，这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并努力改变这种情形，“我得改造我的读者，征服他们而吸引他们”，所以他的基调是“以年龄和经历的丰富为基础的”，而《高老庄》正是在这种情形之中诞生的。然而不论褒也好贬也罢，我们却清楚地看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在当今纯文学市场日趋萎缩、发行渠道不畅的情况下，出现了“贾平凹现象”：作为纯文字作家的纯文学作品，贾平凹越来越受到众多读者的喜爱。这不仅使我们看到了贾平凹先生的勤奋，也因此折射出了新时期文学的辉煌，《高老庄》也将会再次征服并吸引读者，成为一个新的文学热点。“青天一鹤见精神”，贾平凹所推崇的正是这样一个大气魄、大境界，这使我们感动，使我们受益匪浅。□胡永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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