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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33期:第04版 创造

双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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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陇华

一方净土之上,亭子翼然于繁花山腰或垂柳水畔。在此驻足小憩,凭栏眺望,山水交织,远山淡影,波光潋滟的风光和惬意,为历代文人雅士所留恋和钟爱。他们心怀情愫,提笔落墨,留下几篇锦绣文章。

遥想当年,刘禹锡登上洗心亭,赞叹吴地美妙风光;宋代欧阳修举杯醉翁亭,觥筹交错与民同乐;苏东坡驻足喜雨亭,为天降润泽而歌之。直至近代,蔡和森、张昆弟等人在岳麓山爱晚亭下,纵谈时局,探讨真理。亭者,停也。一处供行人停歇的地方,逐渐衍变为中华文苑里的一根柱础石,成为古今抒发感情和抱负的载体,从中散发出了浩然之气、爱民之气和忧国之气。

一座座亭子或踞山冈或藏幽谷或临绝壁或立长桥,星罗棋布,点缀山河。其所孕育的正气始终未随风飘散,至今还能感受到所承袭的气息。我们不妨就近来到铜川市人民公园,踏入拱门,仰望青山,绕过鉴湖,拾级而上,观赏沿途华美的亭子,寻找赓续千年未减的文化气象。

清晨雨天,公园里游人稀少,四处静谧清幽,林中偶有鸟儿传来啼叫。秋雨柔和细腻,淅淅沥沥,湿润草地,荡漾湖水,宛如腼腆的少女。穿过林荫花间小径,顺着东风路来到山麓前,迈上台阶便是东风亭。亭子秀丽挺拔,由滚圆的五根红漆柱子和双层绿色琉璃瓦顶组成,岔脊六个檐角伸出上翘。顶层檐下正中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书写着毛体“东风亭”,背面也有一匾额,题写着“旧貌换新颜”,下面两根立柱上书写对联,“登山方知步步高,回首始觉层层矮”。亭内上部错彩镂金,精工细描各种山水画和历史人物故事。

沿着东风路蜿蜒前行,雨中空气格外清新,令人心旷神怡。路旁的花木经过细雨浸礼依然翠绿和鲜艳,沿途的大小奇石,在雨水清润下也露出了条条纹理。在山腰进入木槿路,向前走一里路再下坡,便看到了隐入树林、半遮半露的跃进亭。

跃进亭高大气派,金顶灿烂,筒瓦青绿,飞檐凌空挑出,亭内雕梁画栋,古雅多姿。两侧红色立柱上对联为:“一阁凌云近窥药王山,万里凝晖遥瞻黄帝陵”。亭子临崖修建,视野开阔,远望山峦朦朦胧胧,虚无缥缈,俯瞰山下,亭台桥榭,碧绿湖水,一览无余。

无亭不成园,无亭不成景。公园绿色山体屏障美如画,端庄奇丽的东风亭、跃进亭宛如双眸镶嵌其中,让苍山叠翠有了灵气。那么,“双亭”背后又有什么故事呢?

20世纪60年代中期伊始,我国为加强国防战略大后方建设,在中西部地区进行了一场大规模国防、科技、工业和交通基本设施建设,组建多个军工企业,史称“三线建设”。1965年,从南京晨光机器制造厂和西安金属结构厂抽调来的职工,会聚于王益区王家河,组建成陕西省东风机械厂(铜川市2号信箱)。同年,在印台区何家坊成立了陕西省跃进机械厂(铜川市3号信箱)。两家军工企业隶属于陕西省五机局,分别生产口径为60毫米、82毫米的迫击炮和半自动步枪。

建厂之初,两家军工企业来自五湖四海的建设者发扬“三线精神”,在荒山深沟,住木板房,睡大通铺,吃大烩菜。他们抓工期、抢进度,加快建设厂房、调试设备,设计图纸和物资采购。在较短时间内,广大职工发扬“艰苦创业、无私奉献、团结协作、勇于创新”的精神,保质保量,提前建成工厂各种基础设施,并研制生产出了大批军品,为国防事业作出了贡献。对于这次重大的工业搬迁,有学者评价,没有当初“三线建设”,就没有现在西南、西北的工业基础。可见,其无疑是新中国成立后的首次“西部大开发”。

1973年,铜川市委发出全市动员、大战漆水、彻底改变漆水旧貌的号召。修建河堤,种植树木,增加良田,并于1978年7月在依山傍水的七里铺,修建成了铜川市第一座公园——人民公园。

当时,东风厂、跃进厂积极响应市委治理漆河的号召,选派精干职工参加修筑河堤。有老职工回忆,他们在柳湾河道背料石、搅水泥、扛支架,修建百米河堤。两家企业又加入公园的建设,在山上分别建起了东风亭和跃进亭。

45年转瞬即逝,如今的铜川市人民公园设施齐全,景色优美。然而东风厂、跃进厂已不复存在,消失在人们视野中,流传于街坊话语里,记忆在时光深处。唯有屹立的“双亭”如一双儿女,深情地站在山间坡头,默念那段可歌可泣的“三线建设”精神,抒写“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创业史,留恋已年逾古稀的老军工。

雨后初霁,灿烂阳光挥洒在山岭,透过摇曳的树叶照射在“双亭”上。亭子内响起手风琴,一阵欢笑后,传出了《我爱我的祖国》歌声,“你如仙境的村落,你如星光的灯火,如诗如画的是你,是你万里的山河……”这美妙歌声伴随着激昂音乐,在天地之间回荡。

听着听着,猛然醒悟,亭子里蕴涵着的千年而不灭、万众为之追求奋斗、凝聚我们身心的力量,不正是林则徐所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家国情怀吗?(单位:铜川市王益区文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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