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工人俱乐部

□马心宇

卜总去参加歌咏比赛，期间发了一条朋友圈，我一眼就看到她手里攥着的那张票根。已经发黄的纸上赫然印着“4排21座（池）/工人俱乐部”，还盖了蓝色的日期章。这些年见多了各色印刷精美的入场券，看到这张票根，只觉得时光瞬间穿越了，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没有大剧院、大舞台，只有俱乐部的年月；那些没有花花绿绿入场券、抽奖券，只有小小票根的年月。

在矿区、厂区长大的孩子都知道，八、九十年代的俱乐部就是一种神一般的存在。先不说大门口那几个红色大字——“工人俱乐部”在一片砖墙建筑中颇为醒目，只说那一正两侧三扇阔气的门，就已经大气到让全矿区的老少爷们儿瞠目结舌了。更不必说那三十多排翻板座椅、大大的沉入式乐池、铺着实木地板的舞台，还有那好几层高高的可以拉来拉去的幕布……如果能被允许涂点口红再穿上漂亮裙子，用白球鞋把那些暗红色的地板踩得嘎吱响，那简直就是圆了一个小女孩所有的梦想。

妈妈年轻的时候嗓子亮，工作之余总会跟着单位上的演出队到各个矿上去演出。大概是怕我捣乱吧，妈妈很少在演出的时候带着我，多半是把我留在家里。所以，除了平时在家里听到几句唱腔之外，能告诉我妈妈上台演出的就只有妈妈演出完还没有来得及卸掉的妆，而能看一场有妈妈的演出也成了我当时的心愿。

有一次，妈妈要去参加演出，爸爸临时被通知去出差，我用没吃午饭的代价才让妈妈同意带着我跟她一起。那天我看着妈妈在工会的大办公室里被化成了只有画里才有的漂亮人儿，化妆师还特意给她接了一条长长的麻花辫。看着这样打扮的妈妈，我为自己有个上台表演节目的妈妈感到非常骄傲。

那天我就坐在后台的长凳上，看着叔叔阿姨们有条不紊地上场、下场、换场，听着他们在舞台上唱歌、唱戏、说快板、说相声，虽然只能通过幕布的空隙看到他们的侧脸，但那种“我是跟着演员们一起在后台”的自豪感填满了我的内心。

那天的节目，我只记住了两个。一个是妈妈唱的京剧《红灯记》选段，另一个就是一个姓段的姐姐唱的《小螺号》。到现在，我只要一听到这两段熟悉的旋律，就一定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唱……

那天直到节目散场，我也没能跑到舞台上去踩着木地板蹦一阵子，因为还没有等到节目散场，我就趴在长凳上睡着了。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自己在后台看着幕布被拉开那一瞬间的惊讶，忘不了舞台上的灯光是多么的耀眼。

可遗憾的是，那次演出结束后，俱乐部就没有了活动与演出，大铁门生锈了，篮球架生锈了，剧场的门锁也生锈了……犹如一个完成了养育子女成长后风烛残年的老人，寂寥而落寞的走向衰亡。

许多年过去了，我固执地不肯再回去看工人俱乐部，因为我始终无法接受它们如今破败或是另作他用的模样。就这样吧，就把它们最美丽的样子和它们带给我最美好的回忆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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