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精神的原乡和生命的河床”

王琪的诗歌总有一种或淡雅或浓烈的沉思和忧郁的气息，不但贯穿于每一首诗，也贯穿于《南山下》这本诗集。我得承认，这种气息是迷人的，是诗人将激越情绪作了妥当把控并加以幻化和变形后所形成的扎实文本。

王琪诗歌轻盈，也有一种“倔犟”或“憨笨”在里面。我认为他的诗歌主要着眼点仍在“大”的方面，即所选题材及叙述方式的开阔与浑厚。这与诗人的经历密切相关，体现经历人生诸多磨难和变故后的彻悟和警醒，由内向外而生的生活观察的姿势和态度。

《南山下》这本诗集分三辑，基调是对“精神的原乡和生命的河床”的寻找，其内在气息是贯通的，尽管诗作写于不同时期，被不同题材所激发，诗人始终如一个有准备的人，把内心的东西落实成文字。我相信他是绝不接受那种“命题式”诗的，除非恰巧与他内心同频共振。王琪的写作，不是与不同的人（甚至是诗人）相交往的结果，一定意义上，他是孤独的、自我隔离的，与世俗和时事保持谨慎的距离，让他能够认真以诗性状态活下去的动力，来自自然和世间的默默相对。当然诗人也是有世俗生活的，与诗性生活会有冲突和不协调，但从他的诗歌看得出来，生活带给他的永远只是表层的擦伤或光耀，短暂而迅捷，而一次诗歌艺术掘进的艰辛和欢欣，才成全深度的更真实的自己。

王琪对“时间”有深刻的认识，这也是一个诗人成熟的重要标志，或从俗常生活场景走向宇宙意识的思想飞跃，这也是我下面想表达的对这本诗集的另一个总体感观：王琪诗歌的时空超越性。他的几乎任何一首诗，仿佛都与时下所发生的热点事件无紧密关联，也没有针对某一明显特征的时代性事件代言，他写的是永恒。

在通读本诗集一百多首诗后，如何理解王琪诗歌的抒情性让我颇费思量。他的诗当然与时下风行的口语体搭不上边，也不好算作叙述体，更不是激情偾张的抒情诗。但他的诗一直在冷静地抒情，每个字都饱含情感，只不过他的抒情被借助并融解于对自然的表达，让我们从他向自然投射中收获那些“回弹”过来的东西——诗人的灵魂之光，这应是一种更智慧的表达，也是一种有难度的写作。因为“借景抒情”很容易落入古人诗词的套路中，当然王琪在此更进了一步，他把生命气息泼洒到自然物上，不仅是一种情感，更多的是认识和经验，而且是深层次的思索和大情怀的凝聚。

同时，王琪诗歌中也有叙述，是带有鲜明情感喻示的叙述，与很多纯叙述的诗人比，他更强调气韵和意境的营造，以烘托出某种真诚的性情之光。比如《秋末回乡记》中“时光这么闲散，我们一行四人/走村串乡，赶在日落之前/看河水平缓，山峦静默/还将在烟雾缭绕的平原腹地/把一个背井离乡的孩子/对故乡的深情眷恋/写进月色与蛙声浸透的纸页上”，其抒情和叙述性运行轨迹是扭结交错的，总体上仍是产生情感的淳朴磁场。

王琪大部分诗歌的地域性是很鲜亮的一个特征，但也不可忽视他跳出出生地的写作。本诗集第一辑《目极之处》也有他周游天下的诗。这部分诗的视野和胸怀更壮阔，和“乡愁”有一些距离后的抒情更多了些独立和锐利。就如《目极之处》中写的“空气稀薄、纯净/尘世上的迷蒙接近空茫/青海的风，西藏的雪/相信天堂有歌声，地上有人诵经”，诚如有些评论家指出，一个诗人如果对自己的地域过分依恋，其创作题材很快会枯竭而产生大量复制，日久可能画地为牢，而难以企及更高更远。王琪诗歌的未来，也在于寻求这方面的突破。所幸他在异乡和故乡之间打通了某种精神境界，使二者并蓄，成为一个统一体。

我相信王琪既是一个安静的诗人，也是一个对自我诗歌建设有着不懈追求的诗人，以求诗歌情感建设更大的包容力和开放性，以及更为可靠的文本。王琪热爱诗歌，他本人就是一首诗。□陈啊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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