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桥儿沟

□康平

去年腊月时节，公干于白河县。友人虽非谋面，却甚是知心。安排吾一行下榻于桥儿沟。对于桥儿沟，也算是旧时的相识。十年前，因故两次来白河。县城僻壤，此处破败，却也是无去处的去处了。前时，听说桥儿沟巨变，所以下榻于此甚喜。

旅店是一住户自开。古风门楼，暗红色大门，门楼上高悬两盏六棱宫灯。傍边建一四柱凉亭，数杆枯枝，从后探出，绕缠相让，腾挪向上。门内有一小小庭院，几盒绿植甚是养眼。店堂洁净，高古好居。夜眠晨起，推窗不由惊叹：灰色阴霾的世界里，片片雪花、点点银光，精灵般漫舞，随性而高雅。极目之处，凡尘不染。丰年好大雪，绝佳之兆头。

年后，烟花三月，春雨霏霏，又见桥儿沟时，心中更喜。探访古存，遇雨乃是前缘之福啊。在沁心的细雨中，一人独行徘徊、伴着落珠碎玉的叮咚声响，品味着这幽深静谧带来的古风长韵，凡心肉身是何等的自在。在轻风细雨的润泽下，仿佛回到了远古洪荒、前世之界。这种境界，不静下心来、不在这细雨中，任你何方圣神、八斗才学，也无法体味到幽思与漫想的绝处，更无法体味出渡过劫波后的恬淡与平和。

沿街顺巷，在细雨的亲抚下，踏阶而下。走无所走，思无所思。虽漫无目的，却也目不暇接。古街宽二米有余，房屋高不过三层，虽是原址修复，倒也徽派古风犹存。青石铺设的石阶、随坡就势、延绵曲折。两旁民居店铺，一色青砖包墙，斗檐翘角，窗格各异。码头墙，高低错落，参差有致，并绘以吉祥图案。各门各户、前凸后拥、藏隐天成。真是高有高的优势、低有低的妙处。一路走来，岔道小巷很多，随意走去，或探头一望，却也是婉转有别、处处有韵。或长或短，或幽或深，或藏美妙于自赏或隐典雅于无人。但是，这每扇窗格里面，无不藏着人世间的五味杂陈，风尘俗世的爱恨情缘。

桥儿沟，桥不少，大部分已溶在了时间的记忆中，不留意很难发现。也正因如此，桥儿沟只闻其名而少见其沟。沐雨而下，到了去年观雪留宿的凉亭避雨小息。回头观望，惊咤之感再生。此处，坡陡而长，约三四十级石阶。蛇行弯延、犹如天降。正对之处，三层小楼木板隔墙，间已雕花窗格。顶层一扇半开半掩，隐隐有妙音传出。温润光滑的石阶两侧，阁楼厅居因地起势，由低而高参差相拥。看之便有一线天之感。一串串红灯层层相叠，祥和和繁华，传统与浪漫，在这里尽情交织。青伞、红衣、黑靴倩影的出现，更为此处添了几多诗风画意和遐想。不觉间，便身随丽影走过了罗家大院。在大院前，手扶石栏，始见沟底小溪潺潺。沿途茗泉处处，清澈甘甜。便想，怪不得桥儿沟进士及第、心学巨匠俱出。也怪不得桥儿沟秀外慧中，让人百读不厌，原来是地脉有灵。

过了沧桑斑驳的石砌北门继续前行，不远处便是淼淼的汉江了。对岸，荆楚地界山山相连，秦楚边城之说也由此而来。白河县城，是因汉江之便、大山之困而兴于此。由清始，先辈择此山缓之沟并沿两侧筑屋生息，发展奋争。也正因为世代居于此的白河人，兼容了秦楚之人共有的优良特征，才能在这不可生存的地方创造出如此诗意般的人文古街和今日满目的高楼繁华。历经数代人的抗争奋斗，凝聚成了思想高度的“三苦精神”，并在此精神的感召下，未来的白河美如传说。

春雨洗凡心，多情由景生。

他日厌倦江湖时，此处安身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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