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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49期:第03版 百味

学堂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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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天池

在我印象中,祖母和外祖母,这两个不识字的老太太,从来都把学校叫作“学堂”,而我记忆中的学堂正是启蒙我的小学校。

在我们小镇上,这个学堂可真是有点说道的。

学堂曾经叫过济群两级小学,也叫过竞化小学,是辛亥革命后镇上几个开明绅士响应中山先生“开启民智”的号召,自己筹措经费办起来的私立学校。学堂一开,乡村的风气大变,应该说,这个学堂对于我们那个地方的乡村建设,是有大功的。

学堂在小镇的东街上,离小镇的旧东门很近。这个地方本来是旧时的东岳庙,原是十分神圣的地方。我上学的时候,东岳庙的形迹已看不见了,我只是从大人们口中知道了一星半点的旧闻。

那时学堂的正门是一座仿古的门楼,雕梁画栋自不必说。自我记事起,就知道门楼进去有四个小房间,是学堂工友的居室和放置锣鼓家伙的地方,而老辈人讲,过去这四个小房间其实供的是四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小尊神。学生进了学堂,首先要向这四个小“神灵”致敬,然后再进入大殿拜“大神”。拜完“大神”,才能进到大殿边上的小间去读书。

后来,五四运动的风潮也波及到了小镇上,于是激进人士不但要“打倒孔家店”,还要搬倒一切神祇,于是,学堂成了新式学校,旧的那套也随着时势之变而式微了。

据乡中老人们讲,辛亥革命后,从这个学堂走出去并有了一点名堂的学子,大抵都既有旧功底又有新知识,走上革命道路的,大概都是孔夫子加马克思的人物。

学堂很大,除了过去东岳庙的建筑部分,还有一块很大的土地,大概有几十亩,过去叫庙产,改成学堂后又叫校产。在我们上学时,学校后面的土地又成了新式学校的操场。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有这么大一个学堂,还有这么大的操场,那可真是“了不得”。

学堂成了新式学校之后,一切都随着时代而前进。敬神的大殿成了学校的大礼堂,大殿两旁由乡绅们筹款盖起了新式教室,两层的教学楼用的是木楼梯,直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这个“洋楼”还在使用。在百年之前,一个偏僻小镇竟有小洋楼,而且是在学堂里的,那可真洋气得不得了,小镇上的人们从此就给学堂前面加了一个“洋”字,称之为“洋学堂”。

就在这个“洋学堂”,曾经走出过不少令小镇为之骄傲的人物,有共产党省部级高官以及地下工作者,有延安“抗大”的学员和新四军的烈士,还有国民党的精英以及民主党派的领导人。这里的先生和学生,有不少是开地方一代新风的贤能之士。

就在这个“洋学堂”,据说国民党在该县的第一个支部诞生了,共产党领导此地的第一个贫农协会也诞生了。那个时代,这个地方的两支政治团队其实源出一脉。

就在这个“洋学堂”,父辈们曾经学会了不少新歌谣。我从老辈人的口中,了解到了辛亥之后地方社会的新气象。

新中国成立后,“洋学堂”就成了镇上的公办完全小学。

镇上的公办小学曾经红火过,学校初期一些有功底的老师还教导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好学生。可是,等我们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上学时,却正赶上搞“教育革命”,老人家的“五七指示”(大意是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统治学校的历史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不但代替了过去的《三字经》和《朱子训》,也代替了上几代人曾经念过的《总理遗言》,于是学校成了革命战场,贫下中农代替了并非“不知五谷”的“臭老九”,教室也搬到“广阔天地”中去了。我印象中,我的小学时代几乎是在“学工学农学军”的劳动声中度过的。我们只看过几本诸如《少年刘文学》《半夜鸡叫》《收租院》《地道战》《地雷战》等连环画,知道几句“天地玄黄”“举头望明月”“白日依山尽”,大体是家中有点“文化水水”的家长教的。

但是,我们在上小学时却学会了给老师贴大字报。还学会了喂猪,不过,我们喂的猪冬天全都冻死了。

我们在小学校竟是这样稀里糊涂“毕业”的,虽然什么也没有学到,却又竟然稀里糊涂地进到中学去了。

那时上中学不用考试,现在觉得也挺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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