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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8期:第03版 百味

佟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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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战民

每次进出小区,几乎都能看到佟师傅,他虽总穿着一身过时的衣服,但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与眉毛皆白,依然精神矍铄。每次看到我还不忘调侃几句:“这都当了爷了,怎么像个孙子似的!”又说:“我最近又写了个东西,想叫你帮忙修改一下。看你又是买菜,又是看孙子,我都不好意思张口。”

我住的小区以前是国有企业的家属院,居住的大多是企业的职工或家属。1997年,因企业改制离开后,大约有十多年时间不住在这里。等再回到这里时,认识的人越来越少,在为数不多的熟人里面,佟师傅是其中之一。

当年在工厂上班时,由于职工人数较多,又不在一个部门,我和佟师傅不是很熟,只知道他是干机修的。除此之外,还精于家电维修,谁家的电器坏了请他去修,都是有求必应,是出了名的好人。有一次,我家冰箱坏了找他修理,当我按市场价给他报酬时,他说什么也不收。在我的坚持下,最后勉强收了更换零件的钱,因为这些东西也是他花钱买来的。

此后,我就特别留意佟师傅。这才知道在机修车间,佟师傅是数一数二的技术大拿。不管是车床、铣床,还是刨床、磨床,只要听一下声音,就能知道哪里有毛病。他自参加工作以来,先后参与了数控车床、微波天线测试平台等重大技改项目,受到《陕西日报》等媒体的采访。再见到佟师傅时,心里就多了一份崇敬。

一别数年,再见到佟师傅,他已过了古稀之年,但仍然忙忙碌碌,原来是在组织编撰《西迁五十年》纪念册。他不但是总策划,还是主编之一。由于我的岳父、岳母,还有我进厂时的师傅都是西迁人,于是我写了《致敬,光荣的西迁职工》一文,被收入纪念册的文化篇。不但与佟师傅续上了关系,也对西迁人更加敬佩。

这次,以佟师傅为首的西迁人自己做这件事。他们有的是技术专家,有的是大国工匠,还有的是管理人员,却没有一个人干过编辑工作。为了告慰已故的西迁人,为了让子孙后代记住这段历史,从策划到征集史料,再到整理编辑出版,在两年的时间里,花费了大量的心血,终于完成了这部感人至深的巨著。尤其是担任总策划的佟师傅,为499名西迁人员建立了档案,不论是调离的、健在的、去世的,还包括随父母来到西安的孩子,都记录得一清二楚。在自筹经费中,佟师傅一人就出资将近两万元。这对一个连买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的退休老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但佟师傅却说:“这钱花得值。”

如今,距离出书又过去了十年,这群西迁人已有将近半数的人长眠在西北的土地上,健在的人也进入了垂暮之年。说到几年前去世的老伴,佟师傅动情地说:“我老伴文笔可好了,过去我写的东西,都是她帮着修改润色。”在纪念册中,就有他老伴刘业玲写的回忆录《西迁先遣队》,将他们动迁的过程,来到西安后的所作所为,写得如诗如歌,无怨无悔。至今读来,仍让人热血沸腾。

不久前,我第一次走进佟师傅的家。他虽已进入耄耋之年,但为了不影响儿女的生活,仍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他拿出当初为编写《西迁五十年》而收集的资料,光是照片就有几大本,比我们当初做厂史展览时收集的还全,可见他们编辑《西迁五十年》时的努力和付出。目前,佟师傅仍在不断收集厂史方面的有关资料,还想在有生之年再编一部反映西迁的书。

当我谈到工厂今天已物是人非,这么做还有什么价值和意义时,佟师傅说:“企业改制搬到航天城后,西安微波设备厂虽然不存在了,许多老人也去世了,但子孙后代还生活在这里。我们活着的人,有责任也有义务将它写出来。不仅要让后人知道先辈创业的艰难,更要珍惜现在的生活,也为我们自己留点念想……”

佟师傅的名字叫佟树文,一个从北京来到西安,支援大西北建设的西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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