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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2期:第08版 陕煤四版

老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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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方义

老常叫常有福,大家都习惯叫他老常。老常到30周岁才结婚,这在大城市不算什么,可在偏僻的煤矿企业就算是一个大龄青年了。结婚晚是有原因的,因为老常上学就晚,别的孩子7岁上学,他9岁才去学校;高考前还补习了2年,别人20岁出头就大学毕业了,他毕业时已经26岁了。

老常大学时谈了一个女朋友,由于毕业后没分配到一个单位,恋情就戛然而止了。参加工作以后,老常急着找对象结婚,相了15回亲,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有嫌老常年龄大的,有嫌老常长得黑的,还有嫌老常家里穷的。一来二去,老常的年龄就大了。眼看着同龄人一个个结婚生子,老常着急,父母着急,朋友同学都跟着急。一天,他的同学兼同事李志刚给他提供了一个信息。当地的镇上有一个副镇长叫张艳丽,31岁了,本科文凭,长得很漂亮。这么长时间没结婚,一是因为事业心强,工作比较忙;二是眼光有点高,一般人不入她的眼。老常听了很兴奋,央求李志刚找人介绍,两人见了面很投缘,感情迅速升温,很快结了婚。老常说,好饭不怕晚,晚婚有晚婚的好处,能捡漏儿,要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老婆。

别人说老常怕老婆,一开始老常不承认,他说不是怕老婆,是老婆的能力比他强。两口子嘛,谁说得对听谁的,不存在怕不怕。像手机、计算机,老婆一学就会,老常则反应迟钝,经常向老婆请教。老婆边训边教,老常也不回应,只是在旁边赔着笑脸。两口子去外地逛街,两条马路一转,老常就记不清方向了,老婆从不转向。因此,老常总是跟在老婆的后面。老婆说:“你一个大男人不往前走,老跟在我后面,算怎么回事。”老常也不答话,还是跟在老婆后面走。

老常老实,有时会被人欺负,但是老婆厉害,遇见不平,总会及时出手。有一次,老常看到有卖五粮液的,就问多少钱一瓶,店主说50元,老常觉得很便宜,就买了两瓶,准备过年送给老丈人。回家老婆一通猛训:“五粮液50元一瓶,天上掉馅饼了,赶紧退回去。”老常就赶忙去退酒,店主说卖出去的东西不退。老婆亲自出马,把店主训了一顿,店主理亏,乖乖地退了货。

处理家务,老常总是请示老婆,有时老婆在接听电话顾不上答复,老常便耐心等待。尽管老常卖力地干活,但却经常挨训:炒菜盐放多了,衣服洗得不干净啦,孩子的衣服穿得不整洁了……老婆不干家务的原因就是一个字“忙”。忙主要是忙工作。

不过老婆也没有白干,40多岁提拔为县长,还是个正的。这下更忙了,几乎不着家。自从老婆当了县长,老常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周围的人都陪着笑脸,走在马路上,还有人指指点点,说这就是县长的老公。

最烦人的是逢年过节,送礼的人能排成长队。一开始,熟人的礼老常还收,后被老婆训了一顿:“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来送礼的都是有所求的,收了礼就得给人家办事。县长这么干,基层的干部都会效仿,长此以往,社会将成什么样子,老百姓怎么看我们!”老常连声称是,就把礼物一一退回了。之后来送礼的,老常就不给开门了。时间长了,来送礼的人就少了。有一回老同学李志刚来送礼,提了两瓶茅台酒和两条中华烟。李志刚是老常的大学同学,和老常同在一个煤矿工作,老常是技术科的工程师,李志刚是工程科科长,同时李志刚还是老常和老婆的媒人,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李志刚来送礼,老常推辞了几下,李志刚就不干了:“咱们是朋友兄弟之间往来,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不属于行贿、受贿。”老常驳不开面子勉强收下了。不过,李志刚又说了一件事,说他老婆在梨园乡卫生所工作,女儿在县城上中学,一家三口三个地方,生活很不方便。恳请张县长帮忙把他老婆调到县医院工作,方便照顾女儿。再说了,政府领导为基层群众解决实际困难,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老常答应了。

老常跟老婆说了李志刚的事,谁知老婆一口回绝,说李志刚的老婆业务不行还不好好上班,县医院需要的是能干的专业人才,不是养闲人的地方。领导为群众解决困难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一番话说得老常无言以对。第二天老常把李志刚的烟酒退了。李志刚苦笑着说:“老常呀!你怕老婆到如此程度,我都无语了。你看你整天忙家务,什么都听老婆的,还像个男人吗?你好歹也是矿业大学毕业的,干了十几年还是个工程师,你让你老婆给矿长打个招呼是轻而易举的事。我的事情不办,我是外人,可以理解。你是她老公,她不能绝情到连你的事也不办吧。”

老常听了很激动,回家就和老婆说了。老婆冷笑着说:“你有能力矿上应该提拔你,矿上没有提拔你,说明你还有差距。找我做什么,关我什么事?”老常说:“整天操持家务,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能当县长,也有我的付出吧。”老婆没理他。

没几天,老常的父母领着老常的弟弟小强来了。小强是专科毕业,毕业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找嫂子来了。张艳丽还是回绝了,说专科毕业文凭有些低,县上的企事业单位都在精减人员,确实不好安排。小强年轻,可以到城里打工,业余时间可以继续深造,没必要留在小县城。父母和小强见没什么希望,就满脸冰霜地走了。这下,老常更生气了。朋友的事不办,老公的事不办,连公公、婆婆的面子也不给。

老常想不通,辛辛苦苦十几年,都为老婆付出了,自己还是一无所有。关键时刻老婆还不帮自己。老常越想越气,又不敢跟老婆发作,时间长了就闷出病了。先是说话越来越少,后来是睡不着觉,再后来就是肠胃不适拉肚子。老常就去医院看病,内科医生给他开了止泻药,病情却越来越重。医生就劝他去看精神科。医生详细地问了他的情况,给了他一份问卷,里面的题目很简单。是不是睡觉常做梦?是不是工作压力很大?是不是有人要害你?诸如此类。

医生看了老常的答卷,又问了他的情况,说:“你患了焦虑症,不过不严重,关键是要想开一些。你老婆当了县长,那是光彩的事,你怎么能当成负担?你老婆坚持原则不收礼,说明你老婆是清官呀!你是清官的老公,多好呀。我给几个官员看过病,他们拿了不该拿的钱,做了不少违心的事,得了抑郁症,结局都不好。”

医生又给老常开了几副药,嘱咐他要做好心理调节。不久,老常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李志刚被捕了。原来,李志刚利用工作之便,贪污工程款50万元。

半年后,老常见到了李志刚,李志刚像是换了个人,头发花白,面色苍白,见到了老同学不停地流泪。李志刚哭着说,自己一时糊涂,连累了妻儿,悔恨难当。人生没有捷径,平平淡淡才是真,切不可有贪念。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早日出狱,做个自由人。老常也幡然醒悟,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常想开了,他的病也就慢慢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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