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由

人对一个事物陷入痴迷境界的时候，是讲不出理由的。

你问他：“这为什么？”他答：“我也不知道。”

我的姐姐，生长在农村，自幼至老，喜欢剪纸，逐渐名扬乡里，十里八乡都找她认师。姐姐欣然认徒，但分文不取。

姐姐的剪纸，大体分为四类。一是动物，虫鱼鸟兽；二是植物，花草树果；三是静物，桌椅板凳；四是人物，男女老少。姐姐生性聪明，见啥剪啥，惟妙惟肖，真假难辨。一次，剪了一幅《猫捕鼠》，贴在窗户上，谁见谁夸，简直和真的一样。

有时，你在和别人说话，她竟悄悄地剪了一幅《甜言蜜语》，即景，让人看了喜到天上。她一生剪了多少剪纸作品，谁也无法算清。有一天，我问姐姐：“为啥这么爱剪纸？”她笑了笑说：“不为啥，就是触景生情，见势就剪，由剪不由人啊！”

我的邻居石叔，庄稼人，目不识丁，勤劳耕作，为人和气，日子过得也算自在。

就一个爱好——爱秦腔，爱的程度，没法形容。只要有戏，不管白天夜晚，他都到场，一看到底。有一次，因为看戏人多，台下乱挤，竟挤掉了他的一双布鞋，赤着一双光脚板走了十里路，天明才走到家里，他说：“鞋是挤掉了，戏可记到肚里了，值乎值乎啊！”

石叔爱戏，却从来不唱、不学、不说，全装在肚里。你如果对他崇拜的演员出言不敬，他即与你“刺刀见红”，争得胜位。记者采访他，爱戏的理由何在？他哈哈一笑说：“爱戏要啥理由，你也问得奇怪。”

不久前，他在电视上看到经典演员蓝天野老师，90岁过了还在演戏、说戏、导戏、策划戏。名，有了；钱，有了；房，有了。这是为了什么还要继续？不为什么。因为也已戏化、艺化、神化，不是人的蓝天野，而是艺的蓝天野了。

人的追求，走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境界随之提升，物质、虚荣，一切身外的东西，就像浮云一样飘然散去，只见纯，只见真，只见美。

理由在这儿是多余的。

□李沙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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