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

□野山

那天下午二三点，正在家里写稿子，电话响了，是侄女打来的，侄女说：“爹，我奶让我给你捎了一只老母鸡，已经杀好了，等一会儿我给你送过来。”我说，要不你吃了吧，侄女说，我奶非让我送给你。我知道这是母亲专门安排的，母亲的心思全在我身上。

大概从前年开始，我的身体逐渐消瘦，两年瘦了十公斤，皮包骨头，几乎失了形。母亲多次问我怎么了，反复催促我赶紧去医院查查。可是做遍了检查，都没查出问题。我估计是因为前几年思想压力过大，导致身体一些器官功能紊乱引发了慢性疾病，这种病需要慢慢调养，一朝一夕难以见效。母亲不知道这些，以为我得了什么不好的大病。

有一次，我刚体检回来，母亲便急不可待地问我检查结果怎么样，当听说正常时，母亲轻轻“哦”了一声。过了几天，大姐给妻子打来电话，委婉地劝说妻子要重视我的病，要到省城大医院检查等等。我知道这是母亲的意思，母亲害怕妻子大而化之耽误了我的治疗。

回老家看望母亲，临走时母亲小声跟我商量，要不要把家里那只老母鸡逮上。母亲认为老母鸡汤滋补，说不定能养好我的病。听了母亲的话，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不要，不要。”我觉得杀鸡弄得一地鸡毛，费事又麻烦，我没心思也没时间。母亲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我决绝的态度，嘴张了张，讪讪地笑笑，把话咽了回去。

时隔不久，大姐给我打来电话，建议我订一份羊奶。大姐说她们村的谁谁原来因什么病瘦得皮包骨头，后来靠喝羊奶身体好了。大姐说她小叔子家就有奶羊，我如果嫌麻烦，她可以让小叔子每天给我送过来。这肯定还是母亲的主意，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前几天，母亲说去哈密照看孙子的大姐想让我去哈密检查一下，母亲说大姐她们小区附近有一个中医看疑难杂症特别好，想让我去检查一下。要论医疗技术，西安比乌鲁木齐都先进，更不要说哈密，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我一下子就拒绝了。

鸡送过来了，很大，差不多是一般鸡的二倍。侄女说，是奶奶把鸡捉住绑紧，交给她的。我想象不来，一个平时连走路都要一步一歇、气喘吁吁的老人，是怎么逮住鸡，又怎样笨拙地绑紧，然后催逼孙女把鸡杀了。

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常犯糊涂，有时糊涂得让人难以沟通。但是，母亲再糊涂，对我的牵挂一刻也没有改变。我认真地喝光了鸡汤，我坚信，有母亲的牵挂和祈祷，我的身体一定能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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