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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5期:第04版 北国周末

朱婷,朱婷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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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婷,中国女子排球运动员,女排国家队队长,里约热内卢奥运会冠军,荣誉加身,家喻户晓。她爸名叫朱安亮,是河南省周口市郸城县秋渠乡朱大楼村地地道道的农民。当然了,朱婷身上也就被打上了农民女儿的烙印。1994年11月29日,朱婷呱呱坠地,她是朱家第三个女儿。农忙时,她爸她妈种地,农闲时在村里修机动车,可谓自食其力。日子不算宽裕,可能还有点紧巴,若其不然,朱婷不会差点辍学。她12岁时,已长到一米七九,读初中一年级。因为学习成绩不如姐姐,她爸决定让她去广州打工,她当然不愿意,求道:“我想读书,以后放假去地里捡玉米棒挣学费。”但她爸不为所动。我揣想,她爸有她爸的逻辑:一米七九的女孩子,看上去像个大姑娘了,读书未必有出息,还不如早些打工,起码挣一碗饭吃。她爸是明白人,不能说他的算计没有道理。

朱婷跑到学校向班主任老师陈情求助,她爸紧随其后,也见到了她的班主任,心头的一盏灯竟被她班主任的一席话拨亮了。朱婷班主任建议他带女儿去周口体校试试。这个建议,被朱婷她爸接受了。这从一个侧面说明朱婷她爸是一位有主意、有主见的农民。如果朱婷她爸不带她去周口体校试试,或许也就没有下文了;如果朱婷到体校测试时表现平平,或许她爸就死心了;如果周口体校的教练没有识人的眼光,朱婷与体校极有可能从此失之交臂。然而,经过训练场上一番测试后,教练夏陆海对朱婷她爸说:“朱婷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女排苗子,这个孩子我们要了!”要是被要了,可1万元的学费从何而来?朱婷是懂事的,她拽着她爸的衣角说:“爸,我不上体校了,咱们回家吧!”但她爸没有依她。她毕竟是个孩子,还没有读懂她爸的心。

朱婷上体校了,学费是她爸她妈借钱凑够的。为此,就该为朱婷她爸点赞,也该为朱婷庆幸,她是遇见有识见的爸爸了。朱婷能读完体校吗?上学学费都是借来的,怎敢再有个七灾八难?然,屋漏偏遭连夜雨,朱家的顶梁柱朱婷她爸倒下了!一次意外事故,造成她爸腰部骨折,住院手术费需10多万元。她爸嘱咐一家人,瞒住女儿,东挪西借,能卖的都卖了,又从银行贷款,总算是把腰保住了。这节骨眼上,朱婷却打了退堂鼓。她因发育过快,训练强度太大,浑身吃不消,关节疼痛难忍。她给她爸打电话,说她想退学。她真退学了,一跑回家,却见她爸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解了真相,朱婷大哭,她豁然明白:自己才是父母的希望啊!一个转身,她返回了学校,她的拼搏也就从这一日开始了。所幸两个月后,她爸康复了。

幸运之星终于降临到朱婷头上。2010年6月,河南省举行少年女子排球赛,朱婷在比赛场上表现不俗,被省青年女子排球队主教练詹海根相中,将她招到了自己麾下。不久,她又进入中国少年女子排球队。从此,她不但不再需要父母负担学费,而且还有了津贴。她把津贴全存下来,给她爸还债。2012年,朱婷又被选入国家青年女子排球队。此时的朱婷信心满满,她向她爸承诺:“爸,以后别这么拼了,家里10万外债交给我来还,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此时站在一起,朱婷的个子已经超过她爸的一米八六。2013年6月,世界青年女子排球锦标赛在捷克布尔诺举行,中国青年女子排球队在时隔18年后再次夺魁,朱婷荣膺最佳得分、最佳扣球和MVP三项大奖,身价在一夜间陡升。赛后,国家女排主教练郎平将朱婷招入国家队。至此,可以说正神归位,朱婷得其所哉,所以幸哉;虎归大山,所以如虎添翼。此后她所获得的荣誉举世瞩目,就无须我赘述了。

有一个细节感人至深:朱婷进入国家队后,被郎平誉为“国内30年才出一个的排球天才”。朱婷已长到一米九五,但是偏瘦,训练时间一长就体力不支。她爸听说营养跟不上,需要补充蛋白粉,就将家里新收的玉米卖了,买了4罐蛋白粉,又带上家里积攒的200枚土鸡蛋,驾驶自家的农用三轮车,走了三天三夜,行程800公里,送到北京女儿的训练基地。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渴了,到路边小饭店讨一碗水喝;饿了,靠自家的大饼、榨菜充饥;天黑了,就和衣躺在农用车上。接过鸡蛋和蛋白粉,朱婷眼里都是泪。还有一个细节催人泪下:2016年9月5日,朱婷意外地从妈妈褥子底下翻出了晶体置换手术病历,她追问,她爸这才向她道出了瞒她的原委:这年春节,朱婷回家与父母团聚。她爸买了一只活羊准备杀了给女儿熬汤喝,却未等到杀羊,女儿就返回国家队集训了。朱婷走后,朱婷她妈杨雪兰因内分泌紊乱引发皮质性白内障,双目几近失明,一见光就疼痛落泪,到医院检查后医生建议尽早手术。在一次通话中,杨雪兰无意中说漏了嘴,引起女儿心里不安。为了女儿安心训练,朱婷她爸一字一句教朱婷她妈背诵报纸上的文章,待其倒背如流后,朱婷她爸告诉朱婷,她妈妈眼睛好了,让朱婷她妈在电话里“念”了一段早已背诵的文字,这才让朱婷真正放下心来。

最让朱婷难忘的,就是她爸那辆农用三轮车。那是朱婷一家人的交通工具。朱婷在体校上学时,她爸都开那辆农用三轮车来回接送她。她爸听她说喜欢吃家里的馒头和咸菜,此后每逢周六凌晨两点,必开着那辆农用三轮车,颠簸近100公里,赶往体校,带着20个馒头和1罐咸菜,偶尔还带点炒熟的肉丝。到体校后,天还未亮,她爸就趴在方向盘上睡两个小时,等女儿起床后,才将馒头和咸菜送到女儿宿舍。朱婷将馒头和咸菜贴近鼻子说:“爸,真香!”这一句话是对她爸一路劳顿的最高奖赏,她爸舒心的喜悦全写在了脸上。有一次天降大雨,道路泥泞,泥水溅得满衣服满脸。她爸怕丢人,就躲进厕所里,把脸和棉衣、棉裤上的泥点全部洗去,这才干干净净去女儿宿舍。棉衣、棉裤湿透了,又经寒风吹了一天,她爸回到家就发高烧,病倒在床。让她爸没想到的是,女儿说喜欢吃家里的馒头和咸菜,其实是为了省钱。几年后,朱婷将从嘴里抠下来的2000元生活费交给了她爸,感动得她爸没忍住,当着女儿面落泪了。

关于那辆农用三轮车,感人的故事还有个插曲:2015年9月,第十二届女子排球世界杯在日本举行,中国女排在时隔11年后重新走上了金牌领奖台。凯旋归国,朱婷回家探望父母,当地官员准备派专车送她,被她婉拒。其时,她爸开着那辆农用三轮车已等候多时了。她跳上了三轮车,和她爸“突突突”回家了。其后,当地官员突发奇想,决定将那辆三轮车永久收藏。车被开走时,朱婷说:“爸,我想再坐一次你的三轮车。”她爸就发动了那辆早已破旧不堪的三轮车,载着女儿,围着村子兜风一般转了三圈。

如今的朱婷今非昔比,如今的朱婷她爸她妈自然苦尽甘来。朱婷的身价已难以想象,前途更是不可估量。她给她爸她妈在郸城县城买了一套三居室,还添置了一辆桑塔纳轿车。她不打算让她爸她妈再种地、修车了,却被她爸拒绝了。她爸说:“我和你妈是农民,还是离不开土地。”她爸希望她能回馈社会,她就捐资为乡亲修了一条20公里的柏油路,并捐建了一所养老院。她和她爸被成千上万的网友誉为“最美最有爱心的父女”。朱婷和她爸的故事不但励志,而且发人深思;不但感人,而且鼓舞人心;不但可以做标杆,而且可以做一面镜子,照照世道人心。朱婷曾对她爸说:“爸,你虽是农民,没有文化,但在我心里最伟大!”她爸闻言,泪涌双目。她爸说:“爸是普通人,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我想说:能做到这些,有几人呢?□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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