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冬月的暖阳

我总觉得在一年当中，从没有哪一个月的阳光，会像冬月里的阳光那样招人喜欢，引人追逐。它不似夏季时那样热烈，也不像腊月时那样吝啬。它每天都会按部就班地出来，温柔地打在你的身上，亲切、舒坦，暖心暖肺。

冬月里，最适宜取暖的地方，当属村子里的那些老墙根。那些厚重的老墙或许已有几十或近百年的历史，颓败、苍老，暮气沉沉，夹杂着时光远去的土腥味。它们见证了村子从贫穷到富裕，从荒凉到繁荣。它们对村子既忠实虔诚，又死心踏地。

早起，初升的朝阳暖暖地打在老墙根上，一寸寸地往上爬。最先出现在老墙根下的，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张大爷。他的双腿在打仗时落下残疾，走路时气喘得非常厉害，像一支年久失修的老风箱，既衰败又苍老。早些年，在张大爷身体还比较硬朗的时候，我们都喜欢挤在老墙根下，津津有味地听着张大爷讲述自己打仗时的光辉经历。但对于自己的双腿如何在打仗时负伤，张大爷却总是讳莫如深。他越不说，我们就越好奇。到最后，我们都成了张大爷的忠实“粉丝”，但还是没有从他嘴里套出一点真相，令我们失望不已。

随后出现在老墙根下面的，必是好吃懒做的张发财。张发财结婚没几年，媳妇就和他离了婚，原因是忍受不了张发财的赌博恶习。离婚好像并没有让张发财长记性，他一如继往地游手好闲。说实话，我们都有些瞧不起张发财。看到他来，我们要么冲他翻白眼，要么无视他的存在。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老墙根下面的人越来越多。有端着老碗吃饭的，有抱着孩子哺乳的，当然，更多的则是来到老墙根下晒太阳的。人们热烈地讨论着东家长西家短。一会是谁家的小子该讨媳妇了，一会是谁家的闺女该出嫁了。话题涉及吃喝拉撒，生老病死，不一而足。

虽然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却有人早早着手准备过年时的物什。几个刚刚赶集回来的村人，有的买回了一件大衣，有的则给家里添置了一口新锅。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是村里的少女王二妮。她为自己买回来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新衣裳。听大人说，王二妮会在腊月底成亲，男方是外村的一位小学老师。我们都对王二妮投去羡艳的目光，喝同样的水，吃同样的饭，她怎么就长得那样水灵和俊俏呢……

冬月的日子虽是美好，但经不住晒。在晒着暖阳的间隙中，日子过得飞快。冬月的暖阳，安静、明亮，它轻轻地打在村人的心田，温暖着村人们朴实而粗糙的笑脸。时光，就那样，慢慢地、缓缓地，次第老去。□姚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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