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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0期:第04版 憩心亭

节制

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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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明说:“我觉得做人的最高境界是节制,而不是释放。”他还说:“释放是很容易的,物质的释放、精神的释放都很容易,但难的是节制。”这话值得玩味。

人之为人,首先就因为有所节制。人长个嘴,不节制就要胡吃乱喝,胡言乱语;人长了两只手,不节制就要胡作非为;人长两条腿,不节制就会胡乱逛荡。人类有节制,才挣脱了动物界;有节制,才步入了文明社会;有节制,才有了礼义廉耻;有节制,才有了行为规范,有所为,有所不为。节制无所不在,做人便不能无所顾忌;节制如影随形,做人才不能随心所欲。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道理浅显得像一轮明月、一道闪电、一声响雷,可是有人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该伸手时总想伸手,浑不忌讳顶上有神明,背后有眼睛;不该说话时总管不住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钱眼开,就不顾一切;钱迷心窍,就胆大妄为;贪得无厌,就铤而走险。处处是规则,却不把规则放在眼里,或者把规则当成儿戏;明知道国法是红灯,却不把红灯当回事,甚至把闯撞红灯当成特权。暗箱操作,就是明知道见不得天日;背后捣鬼,就是心里揣着魑魅魍魉。所谓潜规则,实际上就是不守规则,或规避规则,就是把规则当成了挡箭牌、遮羞布。有人不守规则,规则就形同虚设,就被钻空子,就等于告诉世人:谁守规则谁吃亏,不守规则才占便宜。如此这般,久而久之,真没有“规则”了,那“方圆”就真成皮球了,想怎么踢就怎么踢,你踢我也踢,踢来踢去,就把公序良俗都踢到爪哇国了。

节制很难,是真的呢!譬如说,人都懂得喝酒未必不好,有所节制才好,可实际上呢?只要沾酒,就可能渐饮成习,习惯成自然,自然成依赖了。那依赖就是瘾,那瘾就是病。怎么治呢?只能靠节制!偏偏瘾是节制的死对头,早节制还可能抵制瘾、抵消瘾,起码不上瘾;晚节制呢,那就难说了,等上瘾了,就没治了。瘾不自治,也难他治,何时能治,就看造化了!多半瘾君子,等戒酒没有意义了,才宣布戒酒了。我有位瘾君子朋友曾经酒后放豪言:“喝死了拉倒!”等到他不想喝死而开始戒酒的时候,上帝真向他招手了。他苦笑,我也只能陪他苦笑。说啥呢?说啥都多余了。治癌药都有,就是没后悔药。做任何事,如吸烟,如游戏,如敛财,如赌博,只要上瘾,都如出一辙。

节制为何难?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人不吃喝,不能活命;人不相爱,不能繁衍。此两者,与飞禽走兽无异,唯令飞禽走兽不能理解、难以比肩者,就是人有节制和不节制之分。节制自不待言,不节制却妙不可言:节制,则食可果腹足矣;不节制,则胡吃海喝犹不能满足。在好吃好喝面前,节制有度,那是和嘴、胃作对;在美女帅男面前,节制有方,那是和七情六欲为敌。但凡作对,必不好玩,不如放纵痛快淋漓。眼不见,或者心不烦,分明唾手可得,甚至被送进嘴里,被送到手上,被投怀送抱,那种抗拒之难,难以想象,却完全可以想象,因此之故,几乎所有的落马者,都栽在了“大欲”上,只不过此“大欲”,非彼“大欲”。此“大欲”乃欲壑难填之谓也,彼“大欲”只指七情六欲而已矣!

节制再难,也得节制吧。不是节制很美妙,而是节制很现实,既合天道,又合人道。人类一步步走来,也一步步觉悟:一个人不节制,或者无伤大雅;千万人不节制,那就大事不妙了;每个人都不节制,那末日就到了,谁都甭想好!无海岸无以成大海,无堤岸无以成江河。大海只能在大海里波涛汹涌,超越海岸那就成海啸了;江河只能在江河里奔流,漫过堤岸那就成洪涝了。

节制因为难,所以才有了“最高境界”之说。但在我看来,难乎哉,不难也!明白事理,就该懂得:节制是天理,毋庸置疑的。道理明摆着:人人守法,就很难路见不平;人人节制,就用不着提心吊胆。节制就是斑马线,走斑马线就是了;节制就是红绿灯,红停绿行就是了;节制就是警示牌,不越雷池一步就是了!道理如空气,不能只呼吸,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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