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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13期:第04版 憩心亭

故乡的戏

姜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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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90年代,在陕北榆林的农村,对老人和孩子来说,看戏可是一件大事。

榆林虽然地属陕西,但远离关中,很多地方靠近山西,甚至与山西仅隔一条黄河,口音、习俗、饮食更类似山西,当地所演唱的戏曲也并非秦腔,而是晋剧。

每年快要开戏的时候,村里老人们就开始盼望起来,眉眼里都是笑意,一下子像回到了小伙子、大姑娘的年纪,如老树在春日里发嫩芽,对小孩子也格外宽容,偶尔还要在脸上亲一口。

等到山西晋剧团带着装满道具的大木箱子,渡过黄河,光秃秃的戏台四周立马彩旗飘扬,锣鼓声振地山村都颤抖起来。

老人们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老奶奶们头上搭块手帕,老爷爷们头上扎起白羊肚子毛巾,定让两个角儿在额前高高翘起。各人拉上自己的小孙子、小孙女,欢欢喜喜地朝戏场走去。每次,爷爷总拉住我,不让我乱跑。后来,长大一些,就让我扶着他,见到老朋友就一路和人家闲聊:“老伙计啊,身体怎么样啊?噢,这是我孙子,老二家的,都能扶我看戏了。”我看看身边日渐衰老的爷爷,再看看黄土飞扬中的彩旗,年纪尚小的我心中,竟也生出些许荒凉之感。

晋剧既粗犷又清丽,唢呐、笛声时而高亢,时而凄美。黄土高原土质疏松,春季风又大,吹起黄土,萦绕在戏台周围。演员们就在这样的戏台上展示自己的毕生所学,生旦净末丑轮番出场,演绎着世间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荒凉又凄美的唱腔回荡在尘土飞扬的戏台上空。台下的老人们在看着戏台上沧桑变幻,心里是否也想起自己当年的年少轻狂。中国的戏曲,一人在台上翩翩一圈,可以是万水千山;一个背负旌旗的将领,带着三个兵也能演出百万雄兵的浩荡;两人同在戏台两角各自独唱,亦是人世渺茫、想见不能的凄凉。

这戏,每年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出,老人们却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我记忆深刻的就是《狸猫换太子》,心里觉得很恐怖,可爱的小孩子被剥了皮的狸猫换掉,每次演到这里,老人们都要气得捶胸顿足。我有几次,偷偷揭开小表弟的被子看,看他是否被别人用狸猫换掉了。

小孩子的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吵着要回家,老人们忽然变得大方起来,从一层一层包裹的手帕中找出三毛两毛钱来,让小孩子去买点麻花或者冰棍吃。还要嘱咐,省着花,不要乱跑。往往话音未落,小孩子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吃完麻花、冰棍,去参观戏台对面的庙宇。村里的庙非常小,只是一口小土窑,里面点着煤油灯,昏暗幽深,只塑着一尊神仙,小小的身子端坐在椅子上,头戴着平天冠,帘子后的一张金脸上目光如炬,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忽明忽暗的油灯,让塑像更多了些神秘和威严。

夕阳西下,忽然鼓乐齐鸣,喜庆非常,所有演员都出现在戏台,这就是午戏结束了。中国人喜欢这样大圆满的结局。老人们余兴未尽地拍拍身上的尘土,伸展坐麻了的腿脚,四下寻找弄得脏兮兮的孙子、孙女。然后慢悠悠地回家,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多年后,再回到家乡,戏台更加破败,我眼前浮现出当年戏台上的热闹场面,耳边仍响起悠扬的唱腔。忽然想起当年那个独自偷偷练戏的女旦,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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