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外公

唐清林

现在回大舅家，已经见不到外公曾经打铁的工具和炉台了。自从外公去世，这打铁的手艺也算是彻底失传了。

外公祖籍河南，解放前随着难民潮流落陕西，为了养家糊口就去铁铺当学徒。解放后，县里铁锨厂招工，外公进厂当了工人，从小工、组长、到车间工长，带出了10多个技艺精湛的徒弟。

80年代末退休回到乡下，一边打理果园，一边加工些锄头、犁耙等铁器售卖，补贴家用，直到去世前两年，才停下打铁活计。

“教你们学文化，我无能为力。从旧时到如今，我和你们母亲就是因为不识字而不知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现在只要你们愿意上学，我都要供你们读下去！”外公识字不多，但在母亲和舅舅的学习上，始终一如既往支持。

“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偷来、盗来，咱是清白人家，不做丢人的事，再说要是养成了坏习惯，年纪再大些那可要出大事的。”都说隔代亲，可外公对小辈的教育丝毫不马虎。记得六年级寒假回老家，我去邻居家找小伙伴玩，临走之前偷了把玩具枪，没想到晚上被外公发现，第一次打了我，要我堂堂正正做人。

外公退休后，有更多时间与乡亲们相处，他也仿佛是要把因工作多年欠下的情感与时间全面迸发出来，那佝偻的身形变得直挺起来。每天早饭结束，就在院门外支起桌子，放好小凳子，泡上老陕爱喝的砖茶，录音机传出浓郁的秦腔声，这时村里喜欢玩花牌的人陆陆续续朝着外公家走来，摆开了阵势，外公在旁边给大伙儿倒水、发烟，等到忙完了，也坐下边看别人玩牌，边和村里人拉家常。

“都是邻居，就是帮忙修个工具，要啥钱哩！”农忙时节，难免锄头、犁耙等农具有损坏的时候，有人跑到地里找外公，他就会让家人先干着，自己拿起农具，匆匆回家维修去了，等修好后人家要给钱，他却分文不收。

自从在家开了个打铁铺，外公经常会制作锄头、犁耙等常用农具或者维修磨损、损坏的铁器，这全靠经验，必须是眼到手到火候到。

天未亮，他便点燃熔炉，用鼓风机让炉内持续升温，待达到要求后，将前一天量取好的铁制原料放进炉腔内烧红致软，然后迅速移到铁砧子上，一手持锤、一手握铁钳，凭目测不断翻动铁料，使之能将铁料打出所需农具的初步轮廓，在这个过程中外公不断重复着“烧、翻、打”三个步骤；待初步轮廓基本确定了，他又挑选出合适尺寸的锤头慢慢敲打整形，这个步骤是需要“慢工出细活”，并将修整过铁器放在炉火里烧红拿出，迅速浸泡到凉水桶里冷却，这样可以保证铁器具有更高的硬度，延长使用寿命。

“他打的铁器，质量好、不容易锈，价格也不贵。”一位老顾客专门跑到外公的铁器铺请他打两把刀具。多数顾客是经人介绍而来，买过一次便认定了。一把菜刀、一把锄头不过卖上几十块钱，但外公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告诫自己，绝不偷工减料，只要还能干，就站好每一班岗。这就是我的铁匠外公，一个厚道的手艺人。

（韩城矿业公司象山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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