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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0期:第04版 百味国际

写给樗树

李兴中
语音播报: 语音播报

我只知道它生长在中国北方的农村,无论春夏秋冬都披着一件灰色的衣裳,单薄而憔悴。

春天来的时候,冰雪融化,万物复苏。洋槐树和柳树的梢头点缀了新绿,桐树花也挂满了枝桠,而它,依旧孤零零地瑟缩在墙旮旯里。是还没有觉察到春日莅临的讯息?还是不愿把自己介绍给春天?

在我印象里,大人们是不允许自家的孩子去“亲近”它,它就是樗树。

它的主干上长着许多树瘤,树枝也凹凸扭曲完全不合乎规矩,想来怕是没有木匠去理会它吧。与香椿相比,它们虽同属落叶乔木,然而樗树既没有香椿的香味,更缺少香椿的风姿。所以,人们干脆叫它“臭椿树”,因为它的叶子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树皮的颜色、枝干的形状、木质的功用,似乎已没有了谈及的必要。就这样入了夏,以往性情温顺的羊儿都不愿再多瞧它一眼。入了冬,连小脚的老婆婆也从未想过折它干枯的枝条,送入炉灶。

偏偏是这样“丑陋”的树、人们眼中的“无用之物”,正好印记了我儿时惬意的乡村生活。至今,还想到当初和小伙伴们在樗树下捉“椿牛儿”、逮“花媳妇”的情景。那看似蠢笨的“椿牛儿”在樗树上慢吞吞地挪动着,如果看得不仔细,你准以为它是一个树瘤。孩子们用小棍儿打掉它,等跌到地面,“装死”就成了它最高明的“逃生”手段。我们在一旁静静等着,没过多久,它们又战战兢兢地把胳膊腿舒展开了,猛地再逗它,立刻又故伎重演。这一来一去,我觉得这小虫子傻得可爱了。

不能忘的,还有长着一对灰色羽翅的飞虫,我们都叫它“花媳妇”,樗树是它们的乐园。小伙伴调皮地捉住一只捂在手心,走到同伴前,神秘地说:“喂!给你娶个媳妇,怎么样?”说着就要把手松开,美丽的“花媳妇”不失时机地钻出手心,上下忽闪着翅膀飞了。

名家的惠施告诉道家的庄周,说自己有一棵樗树大而无用,庄子即反驳,樗树因为枝干盘结,不能作为材料,所以不会被砍伐,这“无用之用”岂不是他的“大用”吗?哲人悟透了人生,所以樗树就是幸福的。至少,还有我一直念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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