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蝉

□靳小倡

大巴山深处农家的夏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是从哪一朵花、哪一片云、哪一汪水，或者是哪一棵草开始的呢？

长居山里的农人也都这么说，巴山深处无夏月。几乎是风寒暮春同漫漫凉秋连在一起的。这话不假，你很难从温差上感受得到炎夏时月的变化。但是，山地仍然有着自然的四季循环。不过存在于一种不为你所留意的微妙中。

适逢端午小长假，我回老家省亲途中，听见山里传来“吱、吱”的鸣唱。这鸣唱裹在新绿的山海里，又汇入身边溪水的喧响中，构成了美妙的和音。司机告诉我，是蝉开始鸣叫了。

印象里，蝉鸣都出现在炎夏和仲秋时节，那叫声伴着城市的喧嚣，总是聒噪、疲惫又恼人。对于我这个好静的人，尤其讨厌至极。然而，这山中的蝉，却叫得这么早。在这大自然的空旷、鲜绿和幽静中，那鸣唱是如此富有活力和生气。竟使那恼人的喧叫，经过清洗和过滤，变得淡远而优雅。我生平第一次在静山中感受到蝉鸣，竟觉得是一种美的享受。

这便是大巴山初夏的奏鸣曲吗？在这绿雾朦胧的树蔓里，你会仔细分辨出各种山蝉独特的歌音。有的浑厚低徊，庄严地把音律拉向神秘的幽远处；有的尖细短促，脆甜而雅致，跳出几个欢快的音符，使蝉曲在山谷中出现几个短波，如山泉滴水，又倏然消逝，流向绿的幽深处……

乍离繁华都市，投身这静谧的深山，聆听这五月山蝉的鸣唱，你会陡然觉得像置身于另一个静美国度。你会感到这绵延不绝的秦巴莽山内在的力量和灵性。它会牵你于神秘幽谷，又会带你飘向茫茫苍穹，驰于那浮荡的白云雾海中。在这一刻，你便丢掉了无端的烦恼、杂冗的公务和人事的纠葛，换得一身轻快和清爽。这蝉鸣，会使你心海泛漾，汇入这美妙的大流中。

于是，我意识到，艺术只有挣脱了人为的喧嚣，回归到没有被践踏与污染的大自然怀抱中，回归到真实生活的静绿中，才会变得纯情、和谐而真美。

山野中听蝉鸣，该是怎样的一种不可言的美妙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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