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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9期:第04版 创造

家访良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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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朝林

“你必须面向全班检讨!”我的声音高了八度。她低着头,红着脸,眼眶噙满泪水。终于,她呜呜呜地哭了。

“哭,能抵消你的迟到缺席吗?哭,能抵消你差劲的状态吗?哭,能提升你的学习成绩吗?”我一连串抛出几个反问。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了课桌上。

她是我看好的学生,叫良萍,是我班上的好苗子,若保持良好的学习状态,考上重点中学是没问题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不是迟到早退就是旷课。看到她空荡荡的座位,我的心也空荡荡的。她即使来到了课堂,也是无精打采如同丢了魂,回答问题答非所问,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你说我急不急?

这个周末,我决定去她家家访。

师傅小张是这里的活地图,他带路。20世纪80年代的巴山深处,植被茂盛、溪水丰盈,沿阳溪河上,两岸七里香丛生、杜鹃花火红,白云悠悠、山鹰鸣叫。忽遇两条溪流,一左一右汇入了阳溪河。右边的溪流从云雾山里来,左边的溪流从不远处的断崖上来,形成一道瀑布。满头大汗的我问小张:“还有多远?”小张说:“爬上这个断崖,再往上走一个小时,就到良萍家了。”

这一单趟就是两个多小时,学校也没有住宿条件,着实苦了这些走读的孩子们啊!良萍迟到了,我还批评她?我太不理解她了。

山间夹着的小溪就是仁河。河水清澈、土鱼游动,两岸皆是麻柳树,没有路的地方就只能在溪石上跳着走。松树、杉树、白桦树等遮天蔽日,少许阳光从树叶中泻下,落在溪中,恍恍惚惚。突见一山,横在溪中,仁河又分成两条,左边溪边有个平坦地段,中间有个“人”字形的草房,那就是良萍的家。如此艰苦的环境,良萍还学习那么好,也是难得。也不知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影响了她的学习。我想到此处,便下定决心要帮助她。

草房子的柴门半掩着,门的左边有棵麻柳树,一头老黄牛被拴在一旁。右边是个猪圈,卧着一头母猪,五六个猪仔并排在母猪身下吃奶。从草屋后面忽然冲出来一条黄狗汪汪地叫着,吓得我拽着小张的衣襟不放。小张吼一声:“咬啥哩咬!”拿着棍就舞,吓得黄狗直往后退。此时柴门咯吱一声打开了,走出来的是良萍。她见到我们,一边张开双臂冲过来一边喊:“婆啊!张老师来啦!”

我拉着她黑黢黢的手,看着她满脸的锅烟灰,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心中隐隐作痛。黄狗还在左蹦右跳地乱叫,良萍嚷:“喊啥啦,这是我的亲人哩!不许叫!”狗立马不叫了,围着我和小张撒欢。

“萍呀!赶快请老师进屋里坐!”草屋里一阵咳嗽声后,传来老人家的声音,那是良萍的婆婆。屋里很黑,啥也看不清,站定了一会儿才看清屋内——门边是一个土灶,一口大大的黑锅里正熬着猪食,隐隐约约蒸腾着袅袅白烟。灶台上卧着一只白猫,见了生人嗖地跳下来跑远了。案板两边各有一张柴床,想必是良萍和她父母的了。朝里走是一张木床,上面躺着良萍的奶奶。老人家颤颤巍巍地想爬起来,我连忙说:“您别起来,就躺着吧!”家里没有凳子,我们就坐在老人家的床头说明了来意。我夸奖良萍是班上的尖子生,勉励她好好学习,努一把力就一定能考上重点中学。有啥困难,咱们大家共同努力、共同克服。

说到这里,老人家流着泪说道:“咱萍娃子苦啊!都怪我这把老骨头啊,这几天病倒了,做饭、打猪草、喂猪喂牛,都是萍在做啊!我的萍好苦啊!”老人家呜呜地哭了,当问及良萍的父母亲,老人家哭得更伤心了。原来,良萍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听障人士,母亲是精神病患者,最近一段时间犯病跑丢了,良萍的父亲去寻,一走两个多月没回来。绳子朝细处断,撑起这个家的老人家又病倒在床,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了良萍的肩上。

听罢,我把10元钱塞进老人家手中,老人家死活不要,我佯装生气,她才接了。我当时一个月工资是42元钱,只能尽一点心意了。不知啥时候,黄狗卧在我的脚边,时不时蹭蹭我的裤腿。老人家见我准备离开,十分激动地说:“张老师啊!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啊!等我能立起来了,就不耽误萍一节课了。萍啊!赶快给老师磕头!”

良萍真要跪下磕头,我一把紧紧地搂住了孩子。

(作者单位:安康市五里镇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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