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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0期:第04版 憩心亭

那年下井开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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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焕

七月的天像是在下火,据说西安“出门五分钟,流汗两小时”,热得人守着风扇或空调哪也不敢去。我不由想起了二十年前也是在这个季节,我穿着破棉袄下井的情形。

记得第一次下井的那天早上,骄阳似火,从家走到矿上,汗流浃背,心里还纳闷堂叔为啥让我下井时最好穿上旧棉衣?我将要下的是村上的二号井,二十多米高的钢构锥形井架竖在直径大约两米的井口上,矿工分两批用一个铁笼子由载重10T的绞车垂直送到井下,铁笼子一次能容纳七八个人。我在保管那领了藤条编的安全帽与矿灯,换好干活的衣服,带了两个馍当一天的干粮,感觉特别热,只好将旧棉袄先拿在手里,有个老矿工对我笑着说:“一会你就感到冷了”,我将信将疑。

我随着第一拨矿工钻进铁笼子,一个四十多岁的带班班长关好铁笼子的门,绞车提起铁笼子有半米高,井面上的人拉开了带着小轮的井盖,铁笼子开始徐徐下降。竖井离地面大约有五十米,绞车每分钟下降二十米,随着铁笼子的下降,原本闷热的空气变得凉爽起来,不到三分钟到了井底,深不可测的巷道里有阵阵凉风迎面而来,抬头仰望井口,变成了脸盆大小。头层巷道有两米高,每隔两米两边竖着两根碗口粗的洋槐木当矿柱,顶棚上横竖钉着四五根洋槐木。带班班长领我到了离井口最近的一个小绞车处,他简单交代了注意事项与小绞车的操作方法,而后就去工作面了。我要操作的小绞车类似于今天的2T卷扬机,两根三角带连着电机与皮带轮,绞车的滚筒上缠着二三十米的钢丝绳,控制开关是倒顺开关。巷道往工作面方向有坡度,矿工用架子车拉煤要上坡,所以在有坡度的巷道口要用小绞车拉架子车。

巷道里,每隔五六米虽然有低压防爆灯照明,但仍然看不清巷道的全貌。那年下井开绞车时,我大概与《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的年龄相当,对井下的概念停留在《平凡的世界》的文字里。直到下井后,才发现村办煤矿井下设施极其简陋,除了防爆电话、绞车、电锤、水泵、风机以外,再没有更先进的设备,尤其是安全主要靠自己时刻操心。

头层巷道的工作面还能直得起腰,二层巷道高度不到1.5米,矿工要弯着腰挖煤、拉架子车。每个工作面由两个矿工搭伴,一个人负责挖煤放炮打矿柱,另一个人负责用架子车往井口下拉煤。除我之外,另外还有三个绞车司机,分布在不同的巷道口。六个工作面产出的煤最后都要经过我操作的绞车牵引,才能到达井口下的大铁罐中,因此我还得负责给每个架子车记趟数。一趟二百公斤,五趟为一吨,当然,要装满架子车为标准,好多次因为总有个别人以多半车想蒙混过关,都被我拒绝了。操作小绞车时,以拉车的矿工喊话为信号,我坐在小绞车前扳动倒顺开关,电机带动皮带轮运转,钢丝绳一圈圈缠在滚筒上,矿工驾着装满煤的架子车由远及近,到绞车跟前卸掉挂钩,再拉五六米平路将煤倒进井口下方的溜子口,溜子口的煤顺势流进底部的大铁罐中。一罐能容两吨煤,罐满后,推罐工沿轨道将罐推到井口正下方,挂好挂钩,用铁棒敲打三下大绞车的钢丝绳,声音传到井上绞车房,大绞车将煤提升出井口。

在井下开绞车的那两年,我目睹过“掌子面”塌方后矿工受伤,数次遭遇过停电被困一整天,常年要呼吸井下浑浊的空气,深切地感受到:矿工不容易!村办煤矿于新世纪初关停了,留下井架守望着寂寞的村庄,每当望见井架,我就会想起下井开绞车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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