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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7期:第04版 憩心亭

夏雨里的桃花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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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亚军

夏天的天气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天就暗了下来。正在午休时,炎热了好几天的窗外下起了雨,雨声像一支支歌曲,一阵赛过一阵,由“滴滴答答”渐渐变成“沙沙沙”,最后变成“哗哗哗”。窗外绿叶的生命力显得更加旺盛,所有植物的翠绿叶芽,叶尖直直向上,你争我抢。看着窗外的夏雨,回忆不由得被拉到春分时的一天,那天是春雨绵绵,小区院子里的桃花被风吹落,随雨贴在了地上,红红又白白,铺成静谧的水彩画。

站在窗边打了喷嚏,看看表已经8点半,才想起与老师相约去白鹿原。9点匆匆出门,向东直奔白鹿原,原在城东十里外,很多人却只说白鹿未上原。老师从北京来,对文学的白鹿原一直神往,常念叨着要看看白鹿原的上边。车过浐河,从牛尖角村爬上了原。“原上原来是平原。”老师笑呵呵地看着说。我第一次上来时也有这样的感慨。

在我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发现但凡甜的果品都出产在半坡上。比如渭北最好的苹果,就集中在黄土高原南坡那一溜上,据说是因为昼夜温差大。白鹿原上的樱桃也多种在坡上。此时的樱桃树还在做着深深的春梦,为新一季的奉献积攒着力量。空寂的樱桃沟里升起了薄雾,灰青色的樱桃树,枝杆绰约,沉静安然。倒是公路边的塑料大棚里,红红的草莓已经点燃农民新一年的希望。我们在路边停车,看着篮中的草莓个个晶莹剔透、香甜诱人。我陪老师走进大棚,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摘草莓,晶莹的汗水亮在额头,人显得很有活力。她肯定心里高兴,一拃高的绿苗上个个都结着大甜果,感觉像是在一个个捡钱。

“随便尝,今年的草莓特别甜。”那女人热情地招呼着。

“发财了,嘴里的话都甜。”我跟她开着玩笑。

“钱是没少挣,但力也没少出。为了这一季草莓,我们全家忙了一冬。卖完这一茬草莓,还得抓紧给坡下的樱桃剪枝。一年到头,总这样忙个不停。”

是啊,再甜的果子都得人出力养护。出来时,我们买了几篮子草莓,车里马上就有了甜味。

准备驱车前行时,老师看到大棚边有一簇明艳的桃花,他又下了车。我随着他走到桃花跟前,发现是一簇直枝桃花,光开花不结果的那种。枝头一半含苞,一半开放。原上气温本来就低一些,遇到了这波倒春寒,花开得自然要迟一些。桃花带雨更清艳,这么近距离看着它们时,我仿佛看到了一群花旦们清澈的眼底,还有她们凝露的香腮。农民不会专门在大棚边种这种观赏桃,这样无主又有主的桃花,开得就更自由,艳得也更动人。见我痴痴地看着花,老师催促着还要赶路。“不是闲人岂得知,看花还得有闲时。”我在心里暗笑了自己后,连忙驱车再行。

从原上一路向南,隐约看到雾中南山时,我们才向西拐弯。老师早就听说,长安有个关博院,是一个姓王的贤者,以一己之力收集、保存、展示着关中民俗文化的诸多物件。我们原本是想去开眼界,无奈近期博物院暂不开放,就只能到那里去讨杯茶喝。

车过五台古镇,向南迎山而上,博物院就长在南山摇曳的绿裙上。山上的雾气慢慢滑下,缭绕在院内的大树梢上,树下显得特别清幽。移步大风堂内,一位二十多岁的服务生已经沏好红茶。主宾落座,王院长说:“前茶已经下来,但这样的天气里,还是喝红茶暖和。”

老师说:“我就喜欢喝花茶,用搪瓷大茶缸泡上,端着大口喝,过瘾。”

“春雨闭门,临帖独写,也很过瘾。”王院长这么回应时,已经让司机把他的作品抱了上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与文化人打了四十年交道,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练写书法,但已经写出了名堂。有专家说“王院长的书法来源于《大开通》《石鼓文》,以及‘汉三颂’,具有汉唐之气象,现在很少有人能写到这个水平”。为了我们能雅俗共赏,他让司机逐一朗诵。摸惯方向盘的司机,读起来秦腔秦韵,有模有样。王院长一边听着,一边得意地喝着茶。待一段读毕,他美滋滋地说:“近文化的人最幸福。我们的这几个员工现在能朗诵、能主持,回家把孩子也带得有出息。这都是文化事业给咱积的德!”

王院长收集了大量的书法作品,对长安人的作品更是想尽办法保护。他把自己的作品当成开胃小菜,等大家兴趣起来时,让两个服务生扛来一个巨幅卷轴。陈忠实老先生当年挥毫写下“长恨歌”,特地赠予关博院。这边大家一起打开36米的长卷时,那边王院长已经把孙子孙女叫来,请他们为大家朗诵。唐诗经典,书法珍品,童子清音,就这样在终南山下的春雨中际会。此情此景,大家都被感染,一起加入诵读之列。

午后,冒着蒙蒙细雨,享受了文化大餐和山边野蔌的我们,缓步从院中走出。走到大照壁时,我感叹山下春日迟,这里的花还没有开。那个服务生紧走几步,越过开得正旺的连翘,指着树枝说:“我们的桃花已经结苞了。”我连忙跟了过去,看到了惊蛰前城里桃花结出的那种小苞……

马路上已经变幻出了斑驳陆离的色彩,花花绿绿的雨伞,在雨中高举晃动、熙攘穿梭,在雨中疾驰而过,交叉变幻的色彩,在此时此刻的夏雨中,完美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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