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度

□陈嘉瑞

两个月前的一个周日，开车路过郭杜花市，买了一盆榕树盆景。

提到榕树，让人想起广州。珠江岸边，石栏以内，有高大的榕树，枝叶茂密，无数的气根，飘如柳须。有人就说，这气根，在空中也能吸收养分呢！植物也讲究环境，北方的树木没有气根，是因为北方干燥，树木吸收水分只能靠地下的树根。南方不同，气候潮湿，空气中水分含量大，气根就生出了。榕树的气根细长如丝，密似胡须。人少的地方，可长及地面。人从树下经过，根须拂面如破丛帘。微风起了，这根须就飘动起来。轻轻地荡起，又轻轻地回落。一荡一落，就生出万般妙曼。

离开的时候，卖花的老者叮嘱：“榕树喜湿，经常给叶面多喷些水。”回来查阅资料，是说榕树一类的热带树木，喜热喜湿，要给周围营造好一定的湿度。

于是，家中旧物中的喷壶就翻出来用上了。几乎每一天，我都要手执喷壶，给我的榕树盆景仔细喷水。滴滴答答的滴水声中，就好像看到广州的大榕树刚刚经历了一场透彻的霖雨。

那一年在阆中，于深家大院的天井，见到过一种特异的植物。天井是三进式的，厚墙高屋，重门递进。来到天井的时候，外热已远，满院生凉。天井是长方形的，秋阳斜过，天蓝如洗。天井里，凹陷的地面有些潮湿，地上一只石缸，缸中有金鱼游动。旁边一株玉兰，阴翳如伞。四厢屋檐相接，檐下门窗幽暗。空中有鸽子飞过时，就见天井角落，有绿丛一株悬于一线。植物齿形细叶，蓬勃而上，枝叶晶莹，在阳光的映衬下，嫩黄如翡，似乎能看见茎叶中的水分。观其下部，一无根须，二无泥土。当时就奇了：如此植物，不根不土，悬于空中，是一时装点，还是如此本生？答曰：“如此本生。”于是疑问，不根不土地悬在空中，何以成活？主家不奇，回答说就这样悬在空中，即可生长——植物是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和养分生长的。于是就惊叹，阆中的湿度这般神奇。于是，也就想起了苏轼的诗：“微雨止还作，小窗幽更妍。盆山不见日，草木自苍然。”

去了阆中，才发现这里不但女子肤白，壮汉也白得令人惊异。究其原因，一是这里的人少晒阳光，且紫外线少，二是这里空气湿度大，人之面目常被滋润。

可知湿度于人，也是至为关键。

出版社一女子，养己于室。同居一室的，还有那些高矮胖瘦的花花草草。冬天，暖气干燥，她于电脑一旁，置机一尊，缕缕仙气，丝丝而出。女子于氤氲仙气中，同她的花草一样，舒枝展叶。适宜的温度、恰当的湿度，使之天生丽质，饱得滋养。于是，年龄在朋友眼中，被打了五折。

我就怀疑她，是否也曾经去过阆中。

多年前写过一篇《岚皋女子》的文章，是说岚皋女子浸润在四季雾霭又阳光氤氲的山中水城，水分充足，湿度适宜，无疑是进了天然的美容舱了，所以岚皋的女子个个面如桃花。

我给榕树上喷着水，增加它周围的湿度，就觉得我的榕树很幸运——它不缺吃、不缺喝，天天还可以处在可人的湿度中自在逍遥。它无疑是当下植物中的“富人”。

离开花房宅室，那些蔓生在大自然中的花花草草，常常面临的却是旱涝不匀、干湿不一。不要说保持适宜的湿度，能有足够的水分和肥力，以维持其不死，就十分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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