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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78期:第04版 憩心亭

四十五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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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一个人在家安安静静地度过了自己的四十五岁生日。按照文艺界惯例,一个人过了四十五岁,就不能再称“青年作家”了。显然,我已经不再年轻。两鬓的白发无情地提醒我,无论你承认与否,你都已经步入中年了。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老婆(老公)吵,生活妥妥是“一地鸡毛”。

最近几个月我是愈来愈喜欢宅在家里,能不见的人就不见,能推掉的饭局就推掉,能不参加的活动就不参加。“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和木心一样,我也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只是我比木心更“木心”。

四十岁过后,我愈加喜欢孤独,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于今尤甚。能否独处,是衡量一个人心智是否成熟的重要标准。人只有独处时才能更清楚地认识自己、反省自己、觉悟自己。许多人之所以喜欢热闹、喜欢场面、喜欢抛头露脸,是因为害怕孤独,害怕面对那个真实的自己。我们不要羡慕那些表面上的“热闹人”,鞋子好不好只有脚知道。心理学告诉我们,一个人越是炫耀什么,恰恰说明他内心最缺乏什么。一个经常秀恩爱的人,婚姻多半是充满危机的;一个高喉咙大嗓门,时常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的人,多半是理亏的;一个时常“赶场子”,热衷于表现的人,内心多半是孤寂的。一个咄咄逼人,貌似很强大的人,他十有八九是自卑乃至自弃的。

人到中年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淡。能不写的文章就不写了,能不说的话就不说了,能不发的朋友圈就不发了。日子越来越寡,生活越来越淡。至于朋友交往,亲疏随缘,冷暖自知。别人的议论、外界的评价、名利的诱惑,都不重要了。唯有家人陪伴才是世间最好的眷恋。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

人到中年,难免会生出几丝慵懒。文坛上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见得多了,也就看清,同时也看轻了。记得老作家孙犁曾语重心长地告诫过年轻作家:“文艺之途正如人生之途,过早的金榜、骏马、高官、高楼,过多的花红热闹,鼓噪喧腾,并不一定是好事。人之一生,或是作家一生,要能经受得清苦和寂寞,忍受得污蔑和凌辱。要之,在这条道路上,冷也能安得,热也能处得,风里也来得,雨里也去得。在历史上,到头来退却的,或者销声匿迹的,常常不是坚定的战士,而是那些跳梁的小丑。”年轻时对这话仅停留在字面的理解上,人到中年,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目睹了文坛的种种现状之后,才觉得孙犁是多么睿智和豁达。

人到中年,经历了一连串“头破血流”之后,才知道自己书生气是多么浓。莫言曾公开说,自己是个不太聪明的人,待人处事的方式有点呆笨。比如:坐出租车,他生怕别人觉得行程短而不高兴,一上车便给司机递去价值昂贵的中华烟。出版社拖欠他稿费,他挥挥手说:“下次一起结吧。”旁人的攻讦,外界的流言,他一概置之不理。

其实贾平凹亦是如此。贾平凹一辈子没说过一句硬话,但也没做过一件软事。这份看似愚笨的“憨厚”里,其实藏着高明的处世哲学。可惜的是我学不来莫言和贾平凹的这套“高明的处世哲学”,注定终生吃亏。

人到中年,终于发现,自己是个不合时宜的人。那些“忍不住的关怀”常常让自己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坚持认为:一个和大多数人站在一边的作家和批评家,一个害怕被孤立、被排斥而不敢讲真话的作家和批评家,一个因为既得利益而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乃至失去立场和原则的作家和批评家,一个不关心国情民瘼、只知道一味迎合和吹捧的作家和批评家充其量只是一个平庸的文字工作者和讽刺家。真正的作家和批评家都是不合时宜的。

四十五岁,庆幸自己邂逅了苏东坡。人生缘何不快乐,只因未读苏东坡!差不多大半年时间,我一直在读苏东坡。百感交集中写下了《苏东坡在黄州》《苏东坡在海南》等多篇文章,融入了不少个人的生命体验。林语堂形容苏东坡的一生是“人生的盛宴”,并且说他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开心时他会告诉你:“人间有味是清欢。”失落时他会告诉你:“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困顿时他会告诉你:“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即便是遇到那人生的“至暗时刻”,他也会告诉你:“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最后,借用苏东坡的一首词来结束这篇拉拉杂杂。四十五岁时的“自说自话”吧。“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史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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