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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5期:第04版 憩心亭

黄柏塬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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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宏斌

车行太洋路,瓦蓝的天幕下,月色勾勒出远山清冷的影子。一切浸润在银色的河里,虚实相映,让人想到丹青妙手的宣纸水墨。

同车的人都睡了,这月色下的孤独化成一杯酒,一切都在孤独中发酵,浸泡其中的我是酿酒人,也是醉酒人。在这秋天的黄柏塬,我是打算不醉不归了。

水是山的佩饰,它穿越深涧的鸣响让层峦叠嶂灵动起来,而如丝的牵绕又让不同海拔的林木、花朵、鸟鸣有了内在的呼应。穿梭在山水林木之间,你总会感叹自然的鬼斧神工,感恩自然馈赠的慷慨。

落叶铺成的地毡异常暄腾,踩踏上去,刚迈开步,人就变成摇摇摆摆的醉汉。迷醉中,不经意间水声入耳,像怕惊扰你一样,让你寻它不着。迟疑中,你扭头侧目,视野深处,在乱石交错的间隙,清流如断了线的珠子正叮当而下。那种遮掩是一种娇羞,一瞬间所有的刚烈都化作了绕指柔。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秋天黄柏塬的水流会让你体会到老子这种思想的深邃。石间的细流无意间让你收敛了轻狂,多了持重。你感受如玉一样的温润,却不生出不切实际的冲动。

淡淡长流水,隔帘看美人。黄柏塬的浅秋,浓淡相宜。我又想起文人笔下桨声灯影里,秦淮河中远去的画舫和随波的弦歌。那种半开半合,意味深长的感觉也就让人不由得半醒半醉了。在树间行走,你感觉到了春的影子,闻得出夏的味道,体验着秋的内容,却又听到远处冬的哨音。

秋是调色的高手,走在这丰富却不杂乱,美丽却不媚俗的色彩世界,仿佛置身于一个主题明确的晚礼服发布会现场,又像参观一个丹青高手的画展。不会有雀跃的姿态,只想把自己变得深沉,变成懂得怜香惜玉的绅士。

进入大箭沟,在原始森林深处行走。一草、一木、一石、一水保持着各自本身的状态,偶然有不知名的飞禽在枝丫间跳跃与鸣叫,也不会因为人的出现而恐慌。它只是懵懂眺望着对面的你,然后继续跳跃、啄食、鸣叫,偶然穿越到你目光所及的一泓水边去饮水。

在黄柏塬秘境深处,你会感觉那种美丽的孤独,会感觉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心里无数的石头也会妥妥落到地上。

天色暗下来了,同行的人少了起初的嘈杂,耳畔只有身体穿梭枝叶阻隔的沙沙声响。你会感到走入了黄柏塬的内心,而秋天黄柏塬的美丽也在内心生根发芽。

同行的人中有一个爱好摄影的老人,应该有70多岁了,一路上她的话语很少。我握着相机静静跟随着她,发现她总会寻找到让人心动的一刹那。

在她的镜头里,一片叶子、一朵花,一处阳光下的芦苇、一个树上的鸟巢,一个人的剪影都显出特有的韵味,但当它们在同一画面出现的时候,又是那样相得益彰,不可分割。“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在黄柏塬的秋色里,感受着自然之间的独立存在与相互成全,真的想由衷感谢这位季节的良师。

我体会着隐匿在秘境深处未曾被过多打扰的美丽,整个身心将要沦陷在黄柏塬的秋色中。它让我感受到真正美丽的那种孤独气质,并对孤独有了更多理解。孤独是生命状态的延展,就像婴儿在子宫成长一样自然。

每天我会遇到不同的孤独者——有人热热闹闹被簇拥着,来到自己陌生的十字路口,不知所措。也有人不会因热而闹、因繁而杂,飞扬时不跋扈,低迷时又会安然如常。

黄柏塬秋天的内容是纷繁却不凌乱的乐章,她的山水林木有属于自己的孤独冷艳并且意味深长。

秋天来到黄柏塬,在这季节赐予我生命的仪式面前,一山一水的景致忽然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我早已醉倒在它的秋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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