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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92期:第04版 百味

与众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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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献平

在几个团领导当中,可能是因为工作性质和业务范畴,朱总工程师是最“少话”的人,即使开会发言,也极其简短。后来我才知道,朱总话少不是工作原因,而是个人性格所致。从他的简历看,少小时候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考入原空军雷达学院,毕业后,一头就扎在了巴丹吉林沙漠空军某部,整天与数据、模块和电子仪器、雷达等设备打交道。一个技术室的战友说,朱总32岁那年结的婚。婚礼办得很简单,就是把同事叫在一起,分了些糖块、瓜子,晚上他做东,在一家小饭馆吃了一顿饭,就和另一个女干部成了夫妻。

部队要发展,新装备要发挥最佳效能,形成新的战斗力,就必须对原有的“硬件”和“软件”升级改造。按照团党委的话说,我们这支部队,处在战斗力生成的前沿,必须保质保量地完成靶场升级改造任务。作为全团的技术领导,朱总自然打头阵,不是搞技术革新和论证,就是到成都、长春、南京等地跟厂监造。

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和重要节点,技术人员夜以继日,处在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中。有一天下午,政委找我说,朱总下午乘飞机回来,部队现在正在进行试验训练,你现在申请一台车去接一下他,我和团长在指挥所等他。我回答“是”,并在飞机降落半个小时前,到达了机场。等到朱总出来,我正要接他的包往车上放,他却说:“麻烦你带车回场区把我爱人接到这里来,好吗?”我不明其意,又不好过问,赶紧叫上司机直奔场区。朱总的爱人姓张,在另一个单位技术室工作。

车刚到他家楼下,就看到一个身材不高的妇女,怀里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司机说,那就是朱总爱人。我急忙下车,叫了一声嫂子。她听到后,快步走过来,刚坐上车就说:“稍快点去机场。”司机当然不敢开得太快,按正常速度行驶。我也想,事儿再急,安全也是第一,也没催司机。没想到,朱总爱人眼睛盯着前面的路,看了看司机,抿了一下嘴唇说:“能不能再快点!”司机这才加大油门。

候机楼前,朱总把包放在地上,瘦削的脸庞一直在朝路边张望,看到我们的车,赶紧提着包一路小跑过来。我识趣地下车,也给司机使了一个眼色。朱总抱着孩子,和他爱人一起坐在了车后座。

名正言顺的两口子,有啥话不能到家里慢慢说;有啥事回家慢慢处理多好,非要在机场,还在车上。我当时真是想不通。大概50分钟后,朱总从车上下来了,朝我和司机招手。我俩奔过去。朱总表情很严肃,但仔细一看,严肃里面还有些欣慰或者说温情的意味。朱总对我说:“麻烦你把我爱人和孩子再送回去。”说完,又躬下身子,手从车窗伸进去,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又捏了捏他爱人的手指。

回到单位,我才知道,朱总又出差走了。我忽然觉得,朱总真不容易,出差两个多月时间,还没进家门,就又走了。他的妻子,估计也不好受。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月,我在办公楼大门前遇到朱总,和他打招呼。我发现,朱总比前几个月更瘦了,颧骨格外突出,两腮也似乎少了一层肉。他笑笑,冲我点点头。

转眼到了冬天,又好长时间不见朱总。听说他突发胃病,还被送到了医院抢救。后来,我担任了宣传干事,了解了更多关于朱总的故事。说起这些故事的时候,对朱总最熟悉的技术室的战友们,有的红着眼睛,有的甚至泣不成声。其中一个给朱总做助手的技术干部说:“朱总大致是去年夏天开始有症状的。身边人一直催他去检查一下,他说去,可就是不去。”“你别说,我们这个团,还真少不了朱总,或者说像朱总这样的人。”

和朱总一起去长春出差的一位老领导告诉我:“还是我发现的,他跟我说胃疼,话还没说完,马上就疼得直不起腰了……几个人一起把他送到医院,就要做手术时候,他拿出一个笔记本对我说,这上面记的十几个问题,万一我出不来了,委托你一定要给厂家这边提出来……”

老领导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泛红,语气也变得缓慢:“刚苏醒过来,我去看他,他问我‘那些问题给厂家交涉了没有?解决了没有?’……他那神情,做了一天一夜的手术,好像过了半个月一样。”

老领导说到这里,我也哭了。他继续说:“以前,毛主席说白求恩是一个纯粹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你们朱总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点点头。

几天后,我把朱总的故事写了出来。这期间,断断续续听到朱总的消息,有的说他很坚强,手术后坚持锻炼;有的说,人做了手术以后,相当于放了元气,没有三年两年,很难恢复好。我默默听着,脑子里晃动着朱总那总是紧绷和思索的面孔。

转眼一年,我惊奇地发现,朱总又在单位出现了,而且,他的各方面状态都很好。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调到上级机关任职。年底,在科技干部表彰大会上,朱总上台领奖。我看到他的步伐比以往更显稳健,脸色也显得红润。鼓掌的时候,我们这一支来自朱总老单位的官兵最热烈,别的地方都安静下来了,我们还在使劲拍着巴掌。

那天,我在笔记本上,写下这样一句话:“我认识一位与众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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