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田野

□董信义

空旷是一种舒展的自如。

远山有薄雾缭绕，也许是山的释怀。不为遮蔽，只因高远而不可及所产生的心绪。

有鸟在枝头鸣叫，寻求同伴。声音有呼唤也有哀鸣。冬日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鸟看不到远方，也看不到飞翔的同伴。孤独与寂寥在鸟的叫声中格外清晰，似乎没有遮掩，跳跃性地在田野奔走。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向冬日的田野。

田野是渭北的田野，有起伏的山峦，有一览无遗的麦田，亦有直入云端的白杨树，也有挂满枝头的柿子树，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自然，似乎母土就有这种力量或者蕴藏的能量，使归来者漫步田野，心胸豁然开朗。

我走进一片空阔的小树林，树是槐树，直愣愣地扎根在泥土地里，地上有发青的草木，也有村里人喜欢的野菜。叫什么小蒜、蒲公英、荠荠菜，只要用开水一烫，拌上调料、泼上热油，再用蒜水一浇，那个鲜美，实为人间绝品。我蹲下身子，仔细看那些野草野菜，在草丛中我发现紫蓝色的小花，鲜灵得可爱。那劲节翠直，花瓣蓬勃，活生生一幅生命烂漫图。我仔细观察，那些小花开得很是有趣，有含苞待放的，藏在野草丛里，探头看着天空，似乎期盼和等待就是自己的禀赋，没有喧闹，静静地和草色相融。而开放的，也不烂漫，就是淡紫色的格调，在天空下绽放着自己的颜色。生命似乎就应该这样，以平静、坦然，面对天空、风雨、彩虹，给自己足够的力量，展现活着的勇气。不为别的，只为大地的丰厚和无私。因为小草也好，小花也罢，他们知道自己是生长在大地之上的，如果没有大地，他们就无法存在。怀春和感恩，那是必然的。

我走向一处高坡，看见几孔残败的窑洞，在冷清的风中，脱落着往日的颜色，门窗也已经被人拆掉，窑洞里欢快的笑声已成往事。随之而来的是小镇上悬挂的灯笼，门扉上张贴的喜联，屋子里老人喝茶时回旋的秦腔小调。我走进窑洞，一架老犁铧还挂在窑洞的墙上，一副牛拉车的套锁还摆在窑洞的墙角，院墙上的柿子树光秃秃地挂着几颗红透的柿子，像太阳的图腾给人温暖。我在想，人老几辈子住过的窑洞，有多少故事在这里发生，又有多少人事在这里纠葛，死亡与活着，逝去与存在，随着一阵风，都消失得无踪无影了。人不会仅仅沉溺在过往中，更多的是向前看。只要向前看，曾经的窑洞就是一幅画，折叠在时间的某一个阶段，想找，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生命的奇迹在于创造，在于更新。如果冬日的田野带给我们的仅仅是空旷和舒朗，那人在这空囧和舒朗中是否有一种危机感。我们不能走丢自己，只有意识到冬在孕育春，那田野的气象就弥足珍贵。要不那灿然的小花，何以如此叫人迷恋。更不说田野上蓬蓬勃勃的树木，在风中是如何抖擞，如何气象万千了。

这一切，让我们去田野的麦地看看。那些出土的麦苗，青油油、翠绿绿，冒出泥土，迎着旭日，在父老乡亲的笑声中，舒展着冬日的诗意。一把种子、一滴汗水、一个眼神，把生命的浪漫和奇诡演绎得如此令人回味无穷。梦想是有的，就在我们和土地对话中开始飞翔。天空有多高，梦想就能飞多远。可无论怎么飞，那条牵着梦的红绳子，依然在父老乡亲的手里，叫梦回归，梦就能回归。回归时，火花满树，银光灼闪。那是一场生命与未来握手时产生的闪电，更是一场冬与春握手时产生的力感。

我喜欢这冬日的田野，空旷舒朗的自然，明白晓畅的和谐。一切孕育必将产生奇迹，一切释放必将有一个结果。在冬日的田野，回味或沉湎，都是一场磨炼和修行，一个人心中有爱，即使独自行走，收获的必将是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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