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光

□鲍海英

我刚结婚时，住在一个已经停产的厂矿企业的大杂院里。大杂院有两座旧楼房，还有几十户平房。旧楼房的房主大多买了新房，陆续搬了出去，大杂院里的住户多是农村进城打工的租房客。

因为楼房年代久远，楼道里没有灯，尤其是一楼到二楼的楼梯转弯处，有几处不规则的台阶，这些台阶高低不等，一些夜间上下楼的人常在此不慎一脚踩空，摔跟头成了常有的事，让住在楼上的人吃了不少苦头。

一天夜间，我在单位加完班回家走到楼梯口，刚一跺脚，楼梯拐角处突然有一盏灯亮了起来。我这才发现头顶上方悬着一只感应灯，正放着夺目的光，瞬时我的心感觉明亮而温暖起来。

“这个感应灯是谁装的呢？”

那天晚上，我在心里颠来倒去想着这事。是夜晚回家需要照明的楼上住户吗？可多少年了，我们这些在三楼、四楼的住户，从没有一家提起这事。虽说我在老公耳边唠叨了好几年，要他在楼道装个感应灯，可他每天都忙忙碌碌，这装灯的事，被拖了一年又一年。

第二天早晨出门路过二楼楼梯口时，我决心弄清这个灯究竟是谁装的。等我认真查看电线的来龙去脉时，竟发现电线通向了一楼一户人家的杂物间。那里以前是不住人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里面住进了一对从农村来靠捡破烂为生的老年夫妻。虽然说大家住在一栋楼里，但因为没有共同语言，每次见面，我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

这对老年夫妻，记得他们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对他们有一种戒心，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和他们说话，但他们好像对这样的戒心视而不见。有一次，我买家电回来，夫妻俩看到后主动要帮我抬上楼。此后，我们就熟络了许多，每次碰面，我也会朝他们相视一笑，这让他们十分高兴，好像是我帮了他们什么忙似的，我倒是很过意不去。

靠捡破烂为生，日子自然艰难。我的印象中，即使在各个节日里，他们也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新衣。平时，他们生活节俭，买菜也选择在下午之后去菜市场。他们平时以吃蔬菜为主，很少吃肉。这样一对节俭的老人，现在却为别人在楼道里亮起了一盏灯，虽然它不需要花多少钱，但我每次路过楼道看见这灯火，心底就会油然生出感激、敬佩之情。从此，楼上夜间归来的人，再也不用担心为摸黑爬楼梯而犯愁了。

后来，因为城市改造，大杂院里的两座旧楼房需要拆迁，我家也搬到了城市的另一个地方，从此我再也没有看到过这对捡破烂的老人。

现在的我，虽然住进了新房，但每个夜晚，当我回家路过楼梯口时，总会情不自禁抬起头看看楼道里的灯火，看着眼前这座房子楼道里的灯火。虽然此灯火已非彼灯火，但我总会想起以前那一对老人，想起那一盏灯火，暖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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