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岑

□张永春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我们刚到山口，春风就在那里候着，一望见我们，却又像见了陌生人就害羞的大姑娘，扭头就向山里跑去。

她跑过山脚的时候，还顺手撩起柳树刚染成绿色的长发，正在梳妆打扮的柳树伸手想扯住她，拦住她，不料还是被她从树的间隔中逃走了。她们的打闹惹得一旁各色野花咯咯大笑起来，有的笑得弯下了腰，有的笑到全身颤抖，就连远处的白杨树先生也乐呵呵地看着热闹，不自觉地拍起手来。等春风一溜烟拐进了前面的山坳，没了踪影，柳树们才喘了会儿粗气，慢慢平复了心情，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等我们追随春风的脚步赶到山坳的时候，才发现春风已经把整个山坳以及旁边的大山都唤醒了。阳光下，眼前一片春意盎然。一条用嫩绿色青草织成的绸缎从我们脚下荡漾出去，随风飘上山坡，围在了远处的半山腰上，最后用两棵松树给这条绸缎打了一个大大的福结，就如同给大山穿上了一袭绿色的拖地长裙。在微风吹拂下，长裙飘逸灵动起来，让威严了一冬天的大山在初春季节显出一种别样的妩媚来。

长裙上，几只蝴蝶聚拢在一丛早开的花草旁翩跹起舞，蝴蝶们一会儿亲吻一下花儿的脸庞，一会儿又在花儿的耳畔呢喃着甜言蜜语，像极了热恋中总是亲密不够的小情侣，有点害羞又有点肆无忌惮。只有蜜蜂们一边辛勤地忙碌着，一边顺带叫醒还在沉睡的山中精灵。这不，一只灰色野兔好像刚刚才收到蜜蜂传递的春的讯息，从草丛里探出脑袋，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它跳上一块石头，睡眼惺忪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看我们走过来时，它呆望了一会儿，才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仓皇地跳下石头又钻回草丛里，逃得没有了踪影。

山坳的尽头有一汪水潭，潭水清澈，几尾小鱼嬉戏潭底，靠近山体的水面上还有未融化的薄冰。水潭上方的岩壁不断有水渗出，慢慢在岩壁下方一块凸出的地方形成一颗晶莹的水珠，就像岩石流下了一滴剔透的泪。水珠映射着周围的景致，像是在里面镶嵌进一个色彩斑斓的童话世界，我想那童话里一定也有潭底那几尾鱼儿美妙的梦吧。随着水珠越积越大，最后终于叮咚落下，鱼儿们的美梦也伴随着被摔得稀碎。从梦中惊醒的它们一个激灵，就从潭底藏身于冰下。沿着旁边的小道登山时，才发现路边时而山涧水流潺潺，时而甘泉汩汩流淌，应该就是刚才那水潭的源头吧。

春天的大山是热闹的，侧耳细听，有花瓣绽开的声音、小草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和各种生灵欢呼歌唱的声音。从冬眠中睡醒的松鼠从洞里钻出来，刚伸完懒腰，就开始在树上欢快地上蹿下跳起来，震得树枝上几片去年留下的干叶子沙沙作响。不远处，在向阳的枝头上，几只花喜鹊叽叽喳喳地大声聊着天，像是要把一冬天没有说的话赶在今天太阳落山前讲完，却又因为互相争抢话头而大吵起来，吓得旁边听闲话的麻雀们啁啾着飞过山坡，赶紧躲到山的另一边去了。

就在此时，一阵古朴悠长的钟声飘荡过来。循声望过去，透过几枝翠竹和开得正好的桃花，可以看到前面半山腰上，一座松柏掩映中的古寺，露出红褐色的屋檐和青灰色的庑殿。真羡慕这古寺中的修行者，他们一定是参透了生命的真谛，才可寻得如此一方天地。每日沐浴着草香清风，静享着天地馈赠，隐没山林，皈依自然，何其快哉！这么说来，春天的大山又是寂静的，它远离尘世喧嚣，让人心灵安宁。

在山顶，找块平整厚实的草甸躺下来，仰望穹苍，湛蓝如洗，竟寻不到一丝云彩，就如同面对一片汪洋，给人一种时空颠倒的错觉。大山反而像是从天空倒挂下来，我们正从大山上俯视大海。闭目假寐，当微风拂过耳畔，自己就像一棵正在午后暖阳中打瞌睡的小草，在春风摇曳中做了一个短暂却又漫长的梦。梦中的大山是一片生命的绿色，花儿竞相开放，蝴蝶自由飞翔，鸟儿呼朋引伴，呼吸中充满淡淡的草香、甜甜的花香以及暖暖的阳光味道。梦中还可以听到春风在山里撒欢的声音、蛰虫振翅的声音、万物生长的声音，那声音焕发着勃勃生机，且带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春天的时候，就到大山走走吧，那里不但有生命、爱和希望，还有宁静、平和与喜悦。（单位：杨凌示范区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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