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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9期:第04版 憩心亭

关中大地上的铿锵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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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涛

仿佛黄土高原为了唱出内心憋着一股乐曲岩浆,便一把抓住了华阴人,把他们作为自己的嗓子。这是华阴老腔带给我的奇妙联想和强烈震撼。

初听华阴老腔是在电影《白鹿原》中,影片开头展现的画面是这样的:滚滚麦浪“沙沙”作响,波涛般涌向天边。在此苍凉的背景下,远远传来了一个人沙哑沧桑的老腔声。其声调时而若梁,时而如峁,时而似沟壑深陷,时而像雷霆崩天……粗犷、豪迈、冷倔、怆然。听之,心里有一种很远古的东西缓缓涌上来,好像看见遥远的历史旷野上,无数黑脸的先秦士兵像潮水一般慢慢向前涌动……

仔细品味华阴老腔,你会发现其旋律的突兀低沉与黄土高原的起伏跌宕,达到了惟妙惟肖的一统。这一点和越剧唱段的婉转对应江南水流的曲折,有着天然的异曲同工之妙。这也是山川不同,便风俗有别;风俗有别,便戏剧存异的强有力佐证。

华阴老腔演出的舞台是一片空地,乐器有村民自制的六角月琴、钟铃,还有木块、长条板凳。演出开始前,一群身着对襟短褂的人们围在舞台台角高声拉话。忽然,一位穿红衣的精瘦老汉跳上了舞台,大声招呼众人道:“伙计们,都准备好了吗?”“好了!”刚才还闲散的老汉媳妇们一声应和,便“呼啦啦”拿起各种的乐器,精神十足地奔向各自的位置。其中两人直接坐在地上,左边的手持胡琴,右边的则摆开了自制的梆子和钟铃。“抄家伙,曳一板!”红衣老汉怀抱着六角形月琴,站在中间指挥着大家。于是,锣鼓声、月琴声、二胡声、梆子声、喇叭声、铃铛声,夹杂着木块拍击板凳的声音一起发作,扑面砸来,恰似“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太阳圆月亮弯都在天上,男人笑女人哭都在炕上,男人下了塬,女人做了饭,男人下了种,女人生了产,娃娃一片片,都在塬上转……”台上的11个人同时吼了起来。红衣老汉手执月琴,引吭高歌,唱到高潮,其余10人齐声附和,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些台上的“演员”们,形容各具情态,毫无拿捏做作之状。有的挽着裤腿,有的敞着怀,有的径直蹲着,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叼着烟袋,有的端着海碗。唱到尽兴之处,他们仰天齐吼,一起用力跺地,群情激昂,热火朝天,苍凉雄浑的声音刺破了天空,直插云霄。

“女娲娘娘补了天,剩块石头就成了华山。太上老君犁了地,豁出条犁沟就成了黄河。”再看那手拿木块的老头,条凳让他摆弄得忽而四脚着地,忽而两腿悬空……应和着主唱老汉的曲调,他抡圆了胳膊,变换着各种姿势,用木块猛烈地拍击着条凳的不同位置。随着他的发力,一声声节奏鲜明、声音清脆的巨响迸发了出来。真是“众人帮腔满台吼,惊木一击泣鬼神”。

华阴老腔的历史悠久。两千年前,在黄河、渭河、洛河三河交汇的土塬上有一座“西汉京师粮仓”,即西通长安的水陆码头。码头上有一群船工,每到拉船时,总有一人起头喊号子,众人紧跟着齐喊齐用力,另有一人用木头有节奏地击打船板。后来,这号子便成为一种号召,引领众人拉船。再后来,起头喊号子的人变为主唱,跟着一起喊的人变为帮腔满台吼,木块击板也成了乐器。于是,黄河岸边就诞生了老腔,老腔又演变成了戏,有了唱腔。由此可见,华阴老腔的主旋律乃船夫号子的音乐化,其特点是广阔博大,火爆阳刚,壮美豪放,土野鲜活。它宛如晴天的一阵风,雨天的一声雷;夏日的一轮骄阳,冬天的一地野火。

《吕氏春秋·古乐》篇中云:“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阙,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五谷……”每每读到这段描写古代原始的葛天氏之乐,我就不由想到了华阴老腔那黄河怒涛般的旋律,心中的郁闷瞬间被它荡涤殆尽,一股强硬的气魄也随之像高原一样在心中巍然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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