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地上面条吃不丢人，浪费粮食才丢人”

□王国梁

我上初中时，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一天，父亲拉着小车去城里卖大白菜。谁知，那年的大白菜好像泛滥一样，大街小巷到处是卖大白菜的。

半天过去了，我们的大白菜也没卖几棵。中午时分，我饥饿难耐，对父亲说：“爸，我饿了！”父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窝头，看了看又放回去了。父亲原本以为大白菜能早早卖完，他并没有准备中午的干粮，只是出门时随便带了个窝头。

父亲不忍心让我吃窝头，他无奈地看了看满车的大白菜说：“爸带你去下馆子，咱吃面条去！”父亲的话让我心花怒放，我可从来没在城里的饭馆吃过饭。

那时候饭馆很少，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进了店里，我闻到炒菜味道，口水不由得在嘴巴里泛滥起来。父亲掏出兜里仅有的钱看了看说：“小子，给你要一碗面条行不行？我要碗开水，吃窝头。”我懂父亲的难处，说：“爸，那就要一碗面条吧，咱俩都吃。吃不饱，下午卖完了白菜咱回家再吃，让我妈烙饼吃，白面饼。”父亲点点头。

面条端上来了，是炸酱面，香喷喷的。我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赶紧用筷子分了一些给父亲。父亲不动筷，而是拿出窝头吃。我让他趁热吃面条，他说：“不着急，先用窝头垫一下。”

我吃面条时，可能太激动了，一个不小心，几根面条滑到地上。我很想从地上捡起来吃，但看看周围有不少人，不好意思捡。

忽然，父亲从地上捡起面条，旁若无人地放进嘴巴里。我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父亲的做法很丢人，少年所谓的自尊心让我的脸上直发烧。我气呼呼地对父亲说：“爸，你怎么捡地上的面条，碗里不是有吗？丢人！”

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父亲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完自己的窝头，又把他碗里的面条夹到我碗里说：“一个窝头我就吃饱了，这些面条你都吃了。”我感到很惭愧，父亲啃窝头，为的是让我吃面条。他捡我掉在地上的面条，我却说他丢人。

父亲故意打了个饱嗝说：“你把这些面条都吃了，多吃点。”我知道，别说是一碗，当时就是十碗面条我都会大口大口地吃完，过一把馋瘾。我吃完剩下的面条，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打着饱嗝说：“爸，我吃饱了！”

出了饭店的门，父亲对我说：“小子，我告诉你，捡起地上面条吃不丢人，浪费粮食才丢人。粮食是什么？粮食是保命的，哪粒粮食不是汗水换来的？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记住，浪费粮食是犯罪……”父亲的那番话，我记在了心里。

我深受父亲影响，上高中时，人们的生活已经有了很大改善，我还是会把同学们丢到垃圾桶里的馒头、饼子都捡起来，带回家喂鸡喂猪。有同学笑我，说我丢人。我说：“浪费粮食才丢人！”

多年过去了，父亲捡面条的故事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我还把这件事讲给孩子听，并告诉他，无论生活条件多好，也要珍惜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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