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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64期:第04版 创造

念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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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

周末回华阴老家,和初中时期一老同学见面闲聊,问起柿子,他说今年雨水多,山根的柿子树大多没有结果子。但像往年一样,还是设法搞了几箱柿子给我送来,算是圆了吃柿子的念想。

童年时期的老家村子四周长了许多柿子树,尤以村南为胜,被称为村南的坡地,从村子到秦岭山根有四五里路。由于地势高无法浇水,种地只能靠天吃饭,但群立的柿子树却能意外给人欢喜。柿子树几乎家家都有,因此前不断有人嫁接,结出的柿子样式也多。有四方扁形,被称板板柿子;有似拳头大小,被称耧耧柿子;有似羊奶样的奶柿子;也有不大不小的二癔子(因嫁接杂交无核),二癔子是最甜的。

我家在爷爷时代就有几十棵柿子树,后来随田地出卖,留下四五棵,最后只剩两棵。这两棵柿子树也伴随我走过童年光景。

柿子树春中发芽,夏天疯长,秋天叶红果艳,它风姿在一年四季的变幻中总能给人遐想。夏天浓密的叶子,给田地劳作的人间歇纳凉,秋天果实用极甜的口味给人补充养分。从秋天的红叶、红柿,到人们将其卸下运回家里,可直接放在木楼上等待发软。柿叶则在秋冬的轮回中由绿变红,妆染天地,落地被人收获后,烧饭点炕或者粉碎后喂猪喂羊。

柿子常常过不了冬就变软变甜,人们除过吃之外,还将其放在粗瓷的坛里酿醋,酿出的醋酸中带甜。

为了使柿子不变质发霉,父亲曾将卸下的柿子放在我家后门木架子上,由于远离烟火,能放到第二年夏天。暑热的盛夏浮躁难耐,剥皮后几口咽下,绝对解渴。吃不完的柿子,父亲就会骑自行车或拉着架子车带到渭河北的大荔县去卖。

将柿子削皮弄成柿果存放,有搞成柿鼓笼,也可制成柿饼。削皮的柿子先在秋冬的日光下天天曝晒,红艳的色彩喜人夺目,应是人间奇物。削下的柿皮和晒后的柿果一起放在大竹笼里置于木楼,冬藏上霜,挨过霜降,春节前就可以取下食用。在当时简易的加工和贮存中,没有哪个水果能比柿子的食用时间更长。

上霜的柿子,外表被削皮的地方透出白霜一样的糖粒,舌头舔一下,甜入心,深红的果肉咬一口胜似甜蜜。柿皮经数月捂藏像水彩画一样变得皮红瓤白,内皮涂满白粒。室外冬雪飘扬,室内炭火炉前,取出柿果,用火钳夹住在火上一烤,糖粒化掉,糖水浸出,塞进嘴里的甜热算是冬天最美的享受了。再喝几口已经熬了多时的浓浓的安化砖茶,度过一冬最美的时光。

随着附近发电厂二期工程的投产使用,长在发电厂周围的杏、桃、林檎、梅子过早落花,不能结果,沦为看景。只有柿子树还能结果,但生长期明显缩短,到秋季果子很快成熟变软,纷纷落地,难以收获。硕大的树干和轮廓影响庄稼的光照和收益,被砍伐是必然的。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举目四望,村子周围已很难看到柿子树。制造污染的发电厂二期工程被叫停,但往日的风景已难恢复。

能吃上柿子,是因为我同学居住在秦岭山根,人烟稀少山地广,一些柿子树被留存,每年尚有收获。柿子树枝脆而易折,采摘结在枝头的柿子很费劲,也有危险。山根柿子树结满柿子后,很长时间无人问津,要么被鸟雀啄食,要么自然烂掉,化入泥土。

有次和几位同学到南山中已经移民的村落漫游,时在秋末,山顶满目红黄苍绿交错。进入山间,远近多处挺立着几十棵柿子树,枝头上挂满红彤彤的小圆柿,在寂静的山坳里格外耀眼。一棵老槐树上有五六个喜鹊窝,数只喜鹊在不远处低飞鸣叫。

山中的柿子树与喜鹊为伴,听鸣听唱;山中的喜鹊与柿子树为伴,有食有甜。人去村空,它们成为经年不散的朋友。(单位:西安交大二附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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