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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7期:第04版 憩心亭

夏,难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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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

昨日傍晚,行走在大街上,仰望天空,我对友说:“你看,云这么黑,今晚可能要下雨。”友曰:“能下场雨就太好了,真是热死人了。”巧的是,昨下半夜,竟下起雨来了。滴滴答答的雨声,由远而近,随着风飘进窗来。起身关上窗户,睡意随着雨声而起伏。心想,明天定是个凉爽的日子。

音乐响起,微信的提示声叫醒了梦中的我。打开手机,迷眼瞧着“告别夏热,迎接秋凉”诸如此类的晨语问候跃入眼眶。推窗看天,雨竟然下得那么大。街上行人稀少,偶尔可看见撑着花伞的人匆匆走过。凉风拂面,爽意油然而生。乌云翻滚,思绪浮动。忖想,夏,是不是就这样走了?恍惚问思中,竟是恋恋不舍……

大自然对于人类如此重要,时令便是守候的天使。秋后的末伏虽蹦蹦跳跳,添加了多多少少的烦扰,可终归抵挡不住天神叩问,暑热的力度逐日减弱。到了秋雨的降临,竟像顽皮的孩童,跟着太阳母亲躲在了厚厚的云朵后面。清凉浮上心头,人们便享受着这早秋的时光,片刻间便忘记了昨日闷热的愁恼。

好像要对夏说再见了,思来想去,觉得这个道别显得草率,过于直白且寡情,对夏的别想跳上笔端……

对于夏的浅浅知晓,追思的一幕回到了从前。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随清财工作队驻村。西安郊区乡村的夏天已是炎热难耐,一日晚,外出归来行走在田埂小路,路两边是大片的玉米地。月光洒在田野,依稀能看到玉米叶在舞动,四周静穆,微微的清风使人有了少许凉意。一个人静静行走,注意力便集中了许多。走着走着感觉累了,便驻足小歇。旷野寂静,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突然好像听到了玉米生长的声音,“吱吱吱吱”。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侧身静听,还是这种声音。带着疑问,第二天请教村里的八爷,老人家回复:“是的,白天玉米受了一天的日照,又得到了水的滋养,有力生长,到了晚间寂静的时候,仔细听便能听到它生长的声音。”

原本稀奇的事,实际是应了植物生长的自然规律。此时的夏,便有了好处,它无声无息带给植物生长的力量。

前些日子,到黄龙避暑,去神道岭爬山。森林茂密,群山起伏,放眼满目尽绿。沿着羊肠小道前行,林高蔽日。在树阴下行走,竟一点都不觉热。徐风吹来,惬意顿生。细察,觉得空气带有淡淡的甜味。大口呼吸,甚是舒心,赞意脱口而出。同行林场的同志告诉我:“这里负氧离子很高,有两三万之多。”怪不得感觉空气是甜的,真是洗肺养气的好地方!

走到一片松树下,林场同志又说:“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问其缘由,他说:“针叶松在阳光的作用下,吸收大量的二氧化碳和有害气体,呼出氧气。而且,阳光与松叶作用的结果,呼出的气体有消炎作用,对人身体十分有益。”我说:“这是个大知识,我一点都不知晓。”看来“三人行必有吾师”,孔圣人说得一点没错。

夏日乘凉,别有一番意趣。当暑然难耐时,当汗珠浮上额头时,大树下的阴凉,或许是难得的享受。傍晚霞收,端一杯清茶,坐在土院柴桌边,手摇团扇,亦是人生美事。当歇坐在门墩上,过道吹来的过堂风,更是奢求的境趣了……说真的,较起春的芳菲,秋的丰娆,夏,一点都不逊色。

夏是春的延续,它完成着春的使命。春日桃李芬芳,万花争艳。到了夏,便成了金黄诱人的大杏送入口中,甜汁沿着手指而滑落;苹果慢慢长大,圆圆的身子浅着粉色;煮熟的玉米端上餐桌,清香诱人。到了夏,池水也变得深沉起来,碧蓝碧蓝。舟船飘过,划开了幽碧的水面。

春雨悄然,夏却热烈。雷声滚滚,闪电划空,大雨瓢泼,宣示着它的不凡。有专家说,雷鸣后的雨水含有氮的成分,更有益于庄稼生长。权且信过,想必有一番道理。

得到了秋的凉爽,高兴中,夹杂着失落。夏就这么过去了?此刻,夏的美好竟沸腾起来。

烈日下,快递小哥黝黑的脸颊滑动着汗珠,笑意同汗水共随相送;凉皮店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辣红的面皮送进口中,“啪”一声,那是冰峰汽水瓶盖开启的声音;衣着时尚的姑娘,旁若无人地大口吸吮着冰淇淋;树阴下,象棋飞子的声音不时响起,街那边传来“胡了”的麻将声;斜躺着的大爷摇动着藤椅,大妈手中的芭蕉扇卷起了丝丝凉风;楼房的灯与马路边上的光交织着,迎接月亮星星的造访……

凌晨五点多,东方的鱼肚白慢慢露出。清洁工的扫帚不停地挥舞,洒水车驶过,自行车不时穿梭;公园里,银剑挥舞;白大褂、灯笼裤的身影,随着太极招式时起时伏;公交车的刹车声响起,穿梭着上下班的人们。城市的生气,随着那夏日早晨的太阳升腾起来……

文人眼中的夏,不仅仅是热烈、绚烂,更是饱满,饱含生长的力量,更是秋的催生与希望。

关中这场秋雨的来临,引起了我的惆怅。夏,就这么过去了,使人觉得,夏的丰富与美丽是写不完道不尽的。想到这里,想起明年夏的样子会如今年一样吗?

绵绵的雨,像是夏之情人的泪水,亦是不得不告别,才会哭出来,让人有楚楚的心动。是放不下吗?起伏不定的心,忽然有了安慰与寄托。

可不是嘛。夏,是秋的孕育。实际上,大自然给了夏这么多的礼遇,也会分一杯羹给秋。夏把遗憾留给了秋,把它的希冀变成了秋的金灿灿的沉淀。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秋更多情更浪漫,随同那挂在天空中的明月,更令人遐想。“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秋却成夏的弟弟,“要去追上哥哥”。蝉为夏鸣,秋亦有情。那八月十五的夜,那古今以来的华丽诗章,打动人的、使人动情不已、伤怀万分、揪扯着心灵、撕裂着肺腑的万种风情,不正是夏之激越的赋予吗?

想到这里,此时此刻的我已轻松了许多。站立起来,推窗赏月。天气放晴的日子,携亲带友去那碧山绿水,看燕子起舞、碧水涨池、鸭戏蛙鸣;看穗丰棒鼓、果香飘溢,还有那火红诱人的柿子、满车的稻菽、黄牛的“哞哞”叫声和街巷追赶跑跳、闪耀的红领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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