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线槐

□罗锦高

古槐位于临潼斜口柏家山和仁宗壕栗村之间的山梁上，树下有一座不起眼的土地庙。因其处在塬区和山区两地，是辨别气温高低及开春冰雪消存的过渡地带，便有了“雪线槐”的称谓。

2010年春，我和几个驴友路经此地，走访过年届八旬的陈老，村里人称他为栓栓爷，背驼了耳朵还灵。他对我们讲起这棵槐树的传奇。据先辈人说，这棵槐树原本长得端庄周正，有三百多年树龄。大约在清末咸丰年间，经过几次雷电袭击，就慢慢长歪了。从现状看，树桩自腰身弯曲到树脖子，被雷电劈开大沟，撕开深坑，无异于给老槐剖肚开胸、扭曲脖梗，像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树心枯了空了，只靠三面皮胄活着，看似斜仰着袒胸露怀，脖梗像枕在小庙屋顶一角，但它绝不倒下，下半身虽不能直立，上半身却昂首发枝。

1929年春，关中大旱。栓栓爷就从沟道里上山去，挖野菜寻竹笋，回家时却抄近路走山梁，从山顶就看见山腰林子间冒浓烟，以为是谁烧麦草。走到跟前，才知道路人引燃了树底麦草，麦草已烧成一堆灰烬，却引燃了干燥的树心，直往上焚烧着。栓栓爷不知从哪儿来的劲，抄起铁锨，先把树心正焚烧的火炭铲掉，铲落的炭火用土埋灭，再一锨土一锨土对准树身烟火抛撒，试图扑灭暗火。然而烟还继续冒着，周围又没有水源，正当他目光散乱、迷茫无助时，突然眼睛一亮——只见阴坡地八竿子外有一片白，走近一看，是尚未消完的雪坑。他把坑内的积雪搅拌成湿泥，来回又一锨一锨把雪泥往树坑抛去，边抛边抹，才把火星完全扑灭。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已累得没有了力气，但内心是轻松的，像个大功告成的将军，抬脚往家赶路。他从未向人提及用雪泥扑火的经历，觉得这很平常。

从此以后，这棵槐树就成了破肚开胸、内腔空空的古槐，随着时间推移，岁月不居，古槐默默地弥合着雷劈火焚，遭受重创的伤口。近似斜卧的身躯，又傲然挺起枝枝叶叶，延续着蓊郁生机。

临潼境内尚存一百八十多棵古树名木，既有民间膜拜神灵敬畏苍生的维护，也有政府林业部门不断投入人力物力和有效的保护措施——为古树撑铁棍、做支架、设护栏、砌围台、用水泥抹树洞（防虫防腐防火）、登记造册、挂牌编号、醒目路人。

这些古树名木以国槐为主，兼之以柏、柳、枣、柿、皂荚、核桃、石榴等树种。树龄长者两千多年，短者二三百年，无不历经风雪雷电，致使躯干老迈，苍古洞开，却岁岁年年昂扬青春，福荫后人。（单位：临潼广播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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