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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29期:第04版 秦风

秦王陵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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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盛夏时节,我走进位于宝鸡市金台区北坡公园顶的李茂贞夫妇合葬墓——大唐秦王陵。

“江南才子山东将,陕西黄土埋皇上”,说到大唐秦王,很多人可能一下子就会想到秦王李世民,不过此秦王非彼秦王。李世民初封秦王,登基为帝后称唐太宗,葬于咸阳礼泉,是昭陵。

大唐秦王陵背靠陇山,脚蹬渭河,三面环沟,东隔金陵河与贾村塬相望,西隔长寿沟与紫塬相望,塬下即为自西向东穿过宝鸡市区的渭河。这是唐末传奇人物李茂贞及夫人刘氏“同茔不同穴”的合葬陵寝,距今已有1100年的历史了。

走进陵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石雕精美的华表,华表后是150米长的司马道,两侧置放着34尊石人石兽像,石像没有被铁栅栏围护。导游告诉我们,现在看到残缺不全的石像是出土文物,光滑完整的是后期复制品。

从表面看,残像虽然状态各不相同,但亦能看出当年磅礴的气势和雕刻的精美,有的雕刻线条被千年风雨侵蚀得已经模糊不清,但其面部模样和身躯的厚重依然存在。复制品棱角分明,纹路清晰,但缺少了被光阴磋磨出的沧桑感,在气质上便输了多半。

秦王陵的占地面积和以山为陵的建制方法,还有这华表、司马道、石像群,都是僭越帝制规格的,在封建王朝时代绝对是罪可诛杀的。要想知道这座僭越规格的陵墓奇怪之处,就得先了解李茂贞本人了。

李茂贞生于856年,死于924年,享年68岁。他原名宋文通,出身市井,投身行伍,在镇州博野军中(河北蠡县)以军功升任队长,又以军功迁神策军指挥使;886年因军功被唐僖宗封为武定节度使,并赐帝姓李,名茂贞,字正臣。30岁时知洋州(今陕西洋县),在护送唐僖宗回銮的路上,奉命追杀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因战功被封凤翔和陇右节度使;890年,34岁时封陇西郡王。光化年间,封岐王,893年,封秦王,兼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唐亡后,李茂贞没有投降后梁,而是割据自守,使用皇帝仪仗,册封夫人刘氏为皇后。后归附后唐,进封秦王,既为王,墓即为陵,规格等级也就如此高大了。

秦王陵地宫是东西双列,夫东妇西,方位对称形制相同,而且夫人地宫的种种建筑规制、装饰的精巧过于夫君之墓。这样的形制在中国周以后的历史上罕见。墓室是平面方形,券顶都是砖块叠涩45层收出穹形,绘以星图,既像天象,又是很巧妙的防盗措施。

导游说,如果盗贼从券顶挖开,哪怕碎一块砖,整个叠出来的券顶就会全部坍塌,把墓室埋死。我们所有人都平心静气地一边听导游讲解,一边感叹古人的睿智。

出了墓室,重新回到地面,感觉一下子又热了起来,各人随手拿着的各种工具都当扇子来用。随着导游在林间小道行走约五十米,就到了天象图所在处。天象图是用一块块青砖铺满四十多平方米北斗七星的星象图,青砖各有不同的形状,砖身还有不同工匠的手掌印记。据说这是古人用来记录此砖的生产、提供者,即现在的溯源码了。在拼图中,一块箭头图案的砖块最是耀眼。

导游讲解说,此箭头所指的方向,是有两层用意的,一是为后世盗墓指明了方向,告诉盗墓者必须绕开的方位,二是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延伸100米,即秦王李茂贞棺椁所在地,亦有宝可盗。本来这天象图是在墓地建成后埋在夯土之下,但因夯土用了大量石灰等防腐材料,导致地面寸草不生,也正好提醒了盗墓人,巧思妙构的星象图成了盗墓人的地图,严谨的施工方案却成了盗贼安全的保证……这些,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委?其中的缘由,任凭观赏者去想象。

行走在繁茂的松柏林间,随处散见的石雕,把晚唐五代的雄风迎面吹来。在我心间的三寸天堂里,既感受着大唐匠人智慧的超凡、心思的缜密,也感慨着阴阳两界人心的不古。殁后的他们本该是入土为安,却总被后世人频频破壁而入,打扰掠取。当年有多么威武,多么叱咤,曾经多少的烟云往事,都辗转在月复月、日叠日的年轮重叠上,在来来回回一圈一圈的旖旎里,不管曾经激荡出怎样的风雨岁月,都将是一去不复返了。

仰头望向天空,云朵渐渐散开,阳光还是很强,天气燥热,防晒措施都已做到最大。回头立定,再看司马道两侧,石像被阳光紧紧围裹,似从天界下凡,肃穆静默,空中蝶舞,云翳洁白。石像身后松柏林间,能看到迎着骄阳盛开的紫色小花,繁密的小叶夹杂在人工种植的绿生生的草皮间,格外妖娆却极少有人注意它、观赏它。

在心疼它们会不会寂寞的时候,我的脚步慢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每一抹颜色、每一种植物,都属于阳世间的生命。秦王夫妇和他们诸多的人俑和宝物,早已不知去向,想着那往日奢华的日月再也不会重来了。

既然一切都不会再来,那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就应该活得从容一些、淡定一些。不一定每天都充满欢喜,但一定要努力着欢喜。只有心静得如一泓清水,才能享受生活的一壶香茶。□孙亚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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