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红叶

□于文波

迁至别处后，有半年没有再回来。看到楼前最近在做内部道路改造，于是一早我便选择从靠墙的林荫小道出小区。这是初冬以来，我第一次走这条小道，清晨里清冽的北风依墙而来，我不由得赶紧裹紧大衣缩起身子来。远近路过的人们也都是行色匆匆，真是“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

小道两旁败黄的冬青叶上挂着薄薄的霜，那些叫不来名儿的灌丛掉光了叶子，稀疏的枝干萎缩地立在风中。冬日带来的寒意让我只想赶快走完这条路，可就在快到小路出口时，我被眼前一堵红叶满墙的景致吸引住了。

那是满满一墙坚挺的红叶。这个时节，我原以为它们早就都散落了，没想到此刻它们依旧在冷瑟的风中摇摆，而且是如此娇红挺拔。

那是一片爬山虎的叶子。印象中，前段时间环卫工作人员早早地就开始对小区的黄叶败草开始做清除了，没想到小道这一片居然还在，我想这大概是工作人员故意“遗漏”的吧。

它们的叶子不再如夏秋那般稠密，但颜色却似红枫那般。我挪步过去，站立于旁，内心生出怜惜。立冬后的清冷几乎横扫了小区里的一切植物，此刻这一片红，简直就是奇迹。

每片叶子从中间开始，颜色逐渐走红，叶脉极尽清晰，叶子边角的那圈颜色最深，靠近茎梗处的色泽相对浅显一些，淡淡地透着些棕红，叶子下面显露出来的藤蔓也是红色的，那些长得粗壮一些的呈红褐色。它们依旧牢牢地攀附着墙体，远远看去，片片红叶坠在上面，像一把把漂亮的小伞。不过，在清冽的冬日里，它们却更像是一个个无畏的勇士，时刻迎挡着北风，片片团挤在一起，仿佛早就准备好要勇敢地撑过这绵长的冬季。

逗留了片刻，择取一叶压在书页中，我继续前行。心里想着，这爬山虎不仅仅是这高墙弄堂里的简单绿植，它们有着人类一样的无畏和倔强，此刻它们仿佛也能代表了一种精神或一种生活。

四季赓续，枝叶招展，真是好一场顽强的生命轮回。任时光流转，年年自由地生息，新生覆盖在旧枝叶上，层层叠叠，反反复复，茁壮而坚韧，隐秘而高傲。它们安静地生长，就匍匐在墙上，年年岁岁郁郁葱葱，相似而又不同。任凭一场场生命来来回回，在四季里生生世世坚挺着。

离开后，那一大片努力延伸攀墙的红叶一直在我眼前摇晃。

在这清寒的季节里，它们在晨起的朝霞和落日的余晖里，用一片又一片向上的叶子，不停地拼凑雕刻出生命的长度，一刻都不曾停歇。它们染红高墙，相互交织，缠锁着冬日的时光，让这高墙里外的生活，不知不觉，都在这片片藤叶下安静地游走。

春绿秋黄冬红，它们在盛放与凋零间循环，一切复杂而又融合。他们披风扶叶，蓊郁一片，日复一日地不断地生长、不断地记录，正恰如这岁月一般，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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