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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4期:第04版 憩心亭

蒸年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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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胜

入了腊月的门,渭北的乡村就悄悄地热闹起来了。家家户户先是割回了大肉、豆腐,接着提回了香葱、青椒。就连冬闲下来的灰驴也蒙着眼,在磨道里气宇轩昂地碾辣子。一切骚动,都在谋划着一场大戏——蒸年馍。

蒸年馍的前一天晚上,平日里只当甩手掌柜的男人们,也不去下棋、打麻将了,奉媳妇的指派,挽起衣袖,吭哧吭哧地在大瓷盆里和起了面。面和好,盖上笼布,夫妻俩捏紧盆沿,喊一声“起”,大盆就放在了火炕头上。女人担心面团不能按时发酵,拉过娃儿的被子捂在面盆上,想了想,又压上了男人的大枕头。硕大的瓷盆,占据了半拉子炕。晚上,男人瞅瞅坑、看看绣着鸳鸯戏水的花枕头皱皱眉,只好独自蜷在了坑的另一头。乡村习俗,过年间牛马六畜都歇息。年馍多蒸,反正天冷也不怕霉。

腊月二十六,天刚麻麻亮,人们就纷纷起床了。女人洗菜、发木耳。男人切好豆腐、肉,岔开步子,甩开膀子,开始揉面团。面团揉一阵,搓成条儿,折几折,再揉一阵,一会儿就筋柔了。

日头斜穿进门楣,女人系上围裙、坐上脚凳,一心一意地开始做花馍。案板角放着刀叉和剪梳,她捉捉这个、摸摸那个,灵动的手指划弄过,一会儿案板上就丰富了,有蒸馍、有包子,还有鸟、鱼、虫、兽形象的花花馍。最逗的是有鼻子、有耳朵像小和尚打坐的“眼儿馍”,黑豆做的眼珠子活灵活现,机灵调皮得简直要滴溜溜转。

馍上笼了。女人轻拍一下娃儿的后脑勺说:“使劲烧,把汽鼓圆了。”啪嗒啪嗒,娃儿一仰一俯,风箱一推一拉,锅上的汽就冲圆了。娃儿的光头冒汗了,男人来换歇,徒手在灶膛里摸出一个火蛋蛋,按进烟锅里。这时候,蒸馍的锅底就改文火了。

馍香味越来越浓。娃儿本想出门玩耍,香味硬是拖得他迈不开脚。他着急得想揭锅盖拿一个馍再出去,刚伸出手,只见父亲举起了烟袋锅,吓得吐吐舌头,于是擦把口水,三心二意地蹲在了灶台旁。

年馍出笼了。娃儿却并不急着去抢面儿白、皮儿薄、芯儿喧的大馒头,他要等底层的肉包子。

出笼的包子一倒出,娃儿就失急慌忙地拿过来咬一口,没承想那馅儿烧得他又蹦又跳。嘴里的温度还没降下,手里又烫得紧倒个儿。惹得娘嗔怪道,真像饿鬼托生的。吃饱了,娃儿挺着肚儿出了门,小伙伴们打问吃了几个包子。娃儿的嗓子眼被馍堵着,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五个!

蒸好的馍怕粘皮,挨个晾摆在大晒箔上。这天村上像过喜事,乡邻们出了东家、进西家,既相互品味,又暗察技术、学手艺。

有一年,我们村的后生麦生去帮他姨蒸年馍,在姨家遇到秋莲姑娘。秋莲一双巧手,能绣花、会剪纸,做的鸟兽虫鱼花馍活灵活现。麦生一见钟情。过年后,姨做媒给麦生和秋莲牵了红线,来年结婚后,麦生夫妻俩就在县城开起了民俗大馍坊。

乡村的腊月就是这样,在年馍的香味里红火着,在年馍的蒸笼里热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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