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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1期:第04版 百味

记忆与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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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波

黄昏将近,天边的余晖悄然走进屋内,窗台上几盆花草随着它移动着自己的影子,都斜斜地靠在了东墙上,慢慢地越拉越长。

平静的生活最容易让人留恋这种流淌着的岁月。我常觉得自己就是在这样的时光中疯狂地思考和野蛮地成长,甚至是走向真正的成熟。当然,或许这个表述并不精准,但我确实开始在安静的时间里,反思和琢磨一些成长中的问题。

父母每年都会在夏季回北方住一段时间,一是迫不及待地要远离这火炉般的城市,二是每年都要陪我的祖母生活一段时间。父母如今每年的行程很像是我们儿时的寒暑假,一年两季,冬暑轮回往返着,成了规律。一年又一年,没什么大的变化,唯一有点变化的就是人的记忆和印象。

记忆像一个收拾装纳生活的布袋,最好别轻易回望,只要回望一次,它就装点一次。不知不觉就把生活中无数的片段,通通都压藏进了这无限且又无声的时间黑洞里。然后又在某一天突然冒出来,任凭回味和咀嚼。

这日,陪父母驱车返程。半路上,父亲忽然问:“前面的路走得可对?”我说在跟着导航的指引走。父亲隔一会儿又问:“走这个路线是不是会路过石家庄?”我说应该吧。半个小时过去,在车上打盹的父亲忽然醒了,又问:“车子油还够吗?”我和弟弟不由相视一笑。父亲怎么竟如祖母那般,也开始关心起身边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情了?

后面一路,父亲很是沉默,再没有提问,甚至几乎都没怎么说话。

车子到达郑州站,我下车换乘高铁回西安。分别的那一刻同父亲告别,我突然明白,是我们的笑让父亲沉默了。

我把这个事情讲给姐姐听的时候,已哭得泣不成声。可是当我讲给年轻的同事们听时,他们好奇地问我:“叔叔为什么不开心?”

这是一个很难给出具象答案的问题,我只能说时间会给你们答案。我依旧很难过,我在父亲沉默的时间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年近古稀的父亲像所有不服老的人一样,被他的子女在时间里“卷”成一位孤独的老人了。

我傲慢地漠视了我的父亲。我曾一度以为我一直做得很好,但我还是如同那些倔强的子女一样,正在用珍贵的人生来逐一验证他们曾经对抗父母所犯下的错,直到他们也成为父母。

记忆是要晾晒的生活,印象则纯粹成了记忆外的第二体感。我开始观察我的父母、祖母。母亲面对我们开始变得谨小慎微,常常是问候多一些,比如:“今天是否休息?”“午饭吃了什么?”父亲则选择等我们回来多听我们讲一些,话题总是不约而同地再引到他年轻时的光荣岁月。祖母话少很多,近几年添了耳背,知道自己接话总是打岔,话就更少了。

所以有时家里虽然人多,但偶尔也一度安静得很。

安静其实不平静,安静的后面沉淀着我们每个人彼此互相淹没的心流。祖母其实最爱聊天,听不清楚说不清楚,她就心里想你多住几天,想天天拉你坐在她身旁。父亲也总不着急等你聊聊工作的事,反而是想让你早起陪他喝碗热鸡汤。母亲更不用说,计划晚上吃的饺子,清晨六点就包好了。这让我总想起姐姐的话,她说,想祖父的时候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静静地坐那儿想一会。以至于常年在外的我一想起她的话,就不由得掉眼泪。

隔天,我主动向父亲承认错误,父亲一改往常,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我因为愧疚而满脸泪痕,我也因喜悦难抑抽泣,这里面没有委屈,只因好久没有与父亲这样亲近地沟通了。我必须承认,父亲开始变老了,尽管他还依旧喜欢穿笔挺的西装。

韶华如驶,我的鬓边也有了白发,将它们轻掖于耳后,那一刻烘炉点雪:记忆没有错,印象也没有错,错的是我把父母在记忆和印象中搞混了。

斜阳的余晖终于打在了我的脸上,像父母的手一样温暖。我笑了,原来我并未真正地走向成熟,我依旧还是个需要成长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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