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哨鸣秋

□孔芬芬

莫言曾这样写秋：“如果再有一群白鸽在天上盘旋，鸽哨声声，欢快中蕴涵着几丝悲凉，天也就更像传说中的北京秋天的天了。”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也有这样的描述：“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

究竟是怎样的“鸽哨”，不止一次出现在名家笔下的秋天里？

我第一次听到“鸽哨”的声音，是在北京的秋天。那是2008年，我去探望在北京工作的爱人。我们去北海公园划船，划至湖心，悠闲地仰面躺在小船上，缓缓地漂着。秋日的天空高远而澄澈，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在这样的天幕下，一群白鸽展翅翱翔，掠过湖心白塔顶端，那灵动的身影，仿佛用画笔在蓝色的画布上勾勒出最美的弧线。

“呜呜嗡嗡”的鸽哨声，随鸽群的飞翔婉转而悠扬地响起。鸽群盘旋回转时，哨音变得忽强忽弱、时轻时重，似乎诉说着秋天的故事。这种纯净的声音让人感觉心里踏实，我们不约而同停止了闲聊，就这样静静享受安逸的时光。

上岸后，我们一路徜徉，来到了公园旁边的南锣鼓巷。此地是极具老北京特色的二环胡同。行至巷口，偶遇一位卖货老人。老人发须斑白，面前摆着一个有年头的木匣子，匣子里摆着许多深浅不一的木质小玩意儿，是我未曾见过的花样。我躬下身，拿一个放在掌心端详起来。此时客人并不多，见我看得仔细，老人操着地道的老北京话热情地给我们介绍起来。老人说，这是他做的鸽哨。我才恍然大悟，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鸽子飞在空中发出的声音，是它扇动翅膀与风的声音，实则是鸽子身上绑着的鸽哨。

老人听了我的疑惑，饶有兴致地给我们普及了鸽哨的知识。鸽哨又叫“鸽铃”，在古代是传递信息用的，是一种绑在鸽子尾部的小型哨子。它不同于普通的哨子，是由葫芦和竹子制作，选材和制作方法也是极为讲究，葫芦要选九月采摘的，竹子要选冬季在山坡上伐割的。老人从选材说到制作过程，再到缝哨子的过程。听着他的讲述，仿佛这些知识都刻在了他脸上的皱纹和斑白的发须里。最后，我们选了一对红木颜色的七星型鸽哨留作纪念，纪念在那个鸣着鸽哨声的秋日。

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还未落光的斑驳树叶，温柔地洒落在我和爱人身上。风轻轻拂过，一片金黄的树叶打着旋儿，飘落在爱人衣服上。我停下脚步为他掸去落叶，迎上他的目光，脸上顿现一抹潮红。一阵“嗡嗡”的鸽哨声从头顶传来，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又见一群白鸽。胡同的那头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声响，这才是北京胡同的生活气息，安静祥和又有温度。

鸽哨声回荡，阳光透过窗户，好暖。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真好。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鸽哨成了陪伴北京胡同秋天的印记，诉说着老北京生活的平静、悠闲和烟火气。而在那个秋日里，有了爱人的陪伴，那个秋天也在我生命的记忆簿里闪闪发光，更为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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