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牛”

□魏效燕

牛耕时代，牛是农户人家重要的一员，牛的健壮与否，很大程度上可以代表这户人家的实力。我家的牛，是一头外号为“媳妇牛”的慢性子黄色母牛。“媳妇”这个词，在农村老家，有一种意思是任劳任怨、能吃苦。因为它的性格温吞，无论使唤它的人怎样抽打它，它也不会有任何脾气，最多歪一下头、无辜地看着你，还是一样的干活不出活，别人家的牛耕半天，它要干一天。

这头牛，是在生产队刚刚解散的时候来到我家的。能到我家，证明我家的实力一般。因为当时刚刚实行“单干”，也就是包产到户，集体的生产资料全部进行拍卖，我们那里俗称“叫行（hang，二声）”。平时能干的人家，工分积累多、钱攒得多，自然能够拍到强壮的牛、马、骡子。母亲好强而能干，以至于透支了自己的健康，但是女劳力，再能干也不可能挣别人家几个人的工分，当时父亲一直在大队任职，干部工分不如别人家男劳力挣得多。所以我家只能拍到这头大家都看不起的“媳妇牛”——大队的人都这么叫它。因为它的名声，我一度感到泄气甚至自卑。

我小的时候，干得最多的活，就是牵牛。因为年纪小，干不了别的，大人在后面或者扶犁耕地或者驾耕耘机平地，或者施肥播种，都是技术活。别人家牵牛要大人才行，因为牛的性子急、动作快，人要一手握着缰绳扶住牛梭头，一手在后面用荆条管教牛屁股，嘴里吆喝着，或快或慢，或左或右的纠正着牛的前进方向，要是不听指令，随时就会“招呼”上去。而我家的“媳妇牛”节奏平稳，总是慢吞吞地走着，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几乎不用我管。有时候我肚子饿了，或者疲乏了，就会把脾气发到“媳妇牛”身上，狠狠地抽打它，而“媳妇牛”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喘着粗气，弓起身子努力加一把力气，快快地走上一小会儿。

暑假是农闲的时候，麦收结束后，苞谷还没有成熟。这个时候，是孩童和牲口们最快乐的季节。孩子们写完作业，就会赶着自家的牛，来到河边。而牛们则在岸边吃草，一边甩着尾巴赶走蝇子，一边随时抬头盯一下自己的牛犊。

也只有这个时候，“媳妇牛”才会让我感到得意，因为我会在小朋友羡慕的目光中，骑着我家的“媳妇牛”，晃晃悠悠地在河边走，特别拉风。“媳妇牛”驮着我，低着头吃着草，似乎我并不影响它什么。要知道，别人的牛虽然一般不会欺负小孩，但是不会让小主人骑。再者说，农人都惜牛，哪怕是小孩，也不会让骑。恰巧经过的父亲，笑着责骂了我，我就赶紧羞愧地下来。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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