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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43期:第03版 百味

那一堆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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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延哲

又是一个阴天,寒意比之前要浓烈得多,暖气有些力不从心,微弱得快要断气了一样。挣扎着钻出被窝,寒冷如野兽骤然扑上,咬得人生疼,空气仿佛凝结成了无数根细针,扎进每一寸裸露的皮肤。这天儿,冷得让人心生不安。

窗外,寒风一路呼啸,卷走沿路残留的秋景,叶子被风卷到半空,又狠狠地摔在地上,碎了满地,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直戳天际,如同枯瘦的手臂向寒风哀求。艳丽的秋已消失殆尽,冬的灰寂和空旷渗入每一个角落,连空气都变得沉重,压得行人低眉快走,不再有驻足闲谈的兴趣,寒冷把笑容都剥夺殆尽,剩下僵硬的脸和无尽的沉默。

我把自己裹进厚厚的衣服,紧贴着暖气片坐着,贪婪地吸收着微弱的暖意,寒气却从脚底一路爬上来,钻进骨头缝里,聚在胸口,久久热乎不起来。我盯着窗外飘零的枯叶和嘶鸣的烈风,孤寂在此刻像是一棵疯长的野草,抑制不住地滋生、蔓延,疯狂地缠绕我的心绪。

想必应该是幼时在火堆旁,吃饱喝足后的我靠在椅子上希冀着未来。于是在历经十几年后,同样的一个寒冷天里,两道思绪在此刻完成碰撞、互相交换,把现在的我牵引回去。

我回到了那个时候,扑面而来的一股浓烈的火气,烤得满脸发烫,而门缝偷跑进来的风吹得后背冰凉,同样的寒冬里,心底却充盈着无忧无虑的安宁。

我坐在厨房火堆旁,看着黄豆秸秆噼噼啪啪地燃烧,火苗欢快跳跃,青烟直冲而上,渗入挂在屋梁上油光发亮的老腊肉。火钳上搭着我的袜子,冒着白烟直插在灰里,砖头上放着烤橘子、烤馒头,淡淡的焦味,让人分不清是香味还是煳味。屋里光线暗淡,有隐隐约约的光从亮瓦里透进来,穿过烟气氤氲的土房,或斜或正地打在地上。

冬天的火堆,是屋子的心脏。一家人围绕着火堆闲坐,温暖充盈着整个屋子,让人觉得冬天也可以是温柔的。父亲坐在一旁,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目光沉沉地盯着火堆,那燃烧的柴火里藏着旧时光的故事,他偶尔开口说几句,从前的冬天、旧时的雪、年轻时的奔波,声音低而缓慢,像从岁月深处拉回来的呓语,火堆的温暖将这些琐碎的记忆托起,轻轻飘散在屋子里。闲话家常,共忆岁月,火堆旁每天都充满了说不完的故事和回忆,好似世界都被这团火包裹着,沉默和谈笑,都是火苗跳动的一部分,屋子里的时光被一点点拉长,温柔而缓慢。

火焰熊熊,人气鼎盛,家道方能昌盛。一家人围炉而坐,享受烤火的温馨,是难得的福气。只有在火堆旁,心里才能啥都不装,彻底松快下来,便有了心情去想头顶挂着的腊肉、香肠、血豆腐……

用铁丝吊在火堆上方的吊罐吱吱地响,飘出洋芋炒腊肉的醇香,洋芋切得整齐,像一块块金黄色的小砖,带着微微的焦边。腊肉切成薄片,肥的部分几乎透亮,逼出的油滋润着瘦肉,让每一片都泛着诱人的光泽。油花在罐子里炸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我们眼巴巴地望着那吊罐,鼻尖翕动,早已被那一阵阵香馋得直咽口水,忍不住站起来,伸长脖子,试图看清楚罐子里的模样,又被火苗的热气烤得缩回头去。腊肉的油润包裹着洋芋,散发出诱人的色泽,洋芋软糯,入口即化,带着火堆的烟火气;腊肉香味十足,肥而不腻,咸香中带着一丝微焦的酥脆。我们吃得满嘴流油,忘乎所以。

火堆上时常还吊着一个大水壶,壶中沸水翻滚,缕缕蒸汽悠然升起。夜幕深沉,倒水洗漱一番,用炭灰覆盖火堆,趁着暖意未散,钻进厚实的被窝里,屋外寒风凛冽,睡梦沉稳香甜,梦里弥漫着木柴的烟火气。

墙角那一堆旺火,又守住了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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