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弹棉花

□大山

每次看到街上共享单车随时可以骑用，我都会有事没事骑上遛一遛，在享受舒服方便而又快捷的同时，都会想起曾经骑行的往事，不为别的，只为能骑车，享受骑车带来的威风。

那是40多年前，我还是一个上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刚刚学会骑自行车。彼时，收完玉米，种上最后一季麦子，基本就进入漫长的冬季了，大人们会像动物一样冬眠，补足一年四季没有睡够的觉。我们这些小孩根本就闲不住，除了吃就是玩，而我因为想骑自行车，看奶奶给家里缝过冬的棉被，说里边的旧网套不牢，不住地唠叨。我就说：“过了灞桥就有弹棉花的，我骑自行车过去弹。”奶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其实，我只听弹过棉花的大人说有个弹棉花的地方，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地址。好在去灞桥的路很少，都是大路，而且弹棉花的地方肯定有招牌，那几个字我是认得的。奶奶帮把一床旧网套绑在自行车后架上，我就去了。那个地方很好找，弹棉花的人又少，很快就弹好了，我让店主帮我固定好，很顺利的在天黑之前回来，受到了奶奶的表扬还奖励我第二天吃了两个荷包蛋。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家里人都放心了，包括从来不放心我骑自行车的爸爸。要知道从我家到河对面的灞桥，至少要10公里，还要穿过长长的古灞桥，穿过幽静无人的河堰。

再次去弹棉花时，心里与第一次去是一样的激动，绑好一床旧网套，就出发了。出了村子，跨上车子，车子驶上宽敞的沙石路，轻快而愉悦，一路向东驶去。河岸边没有人，只有暖暖的太阳晒着堤边无精打采的麦田，一棵一棵落了叶子的枯树挺立在阳光里，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树下枯黄的荒草匍匐在沙地上，随风飘荡的枯藤笼盖在突兀的小灌木上，挺立的白杨树皮泛着亮亮的白光，粗壮的树干上布满一只只流泪的眼眸，默默地注视着四周的寂静。平静的灞河上，几只大黑鸟在天空飞过，我弹了一下自行车的铃声，一串串叮叮当当的铃声，响遍了整个安静的河滩。

凭着来过的记忆，我找到了弹棉花的村庄。可能由于冬天到了，弹棉花的人特别多，我只好不声不响地排队等候。弹完，店主帮我绑上自行车后架，我才发现天黑透了。出了门，我有点着急，有太阳我还知道路怎么走，黑灯瞎火的我跟本分辨不清我要走的路。幸好过去的乡道少，回家的路只有一条，我强迫自己冷静，骑上车子，借着远处的灯火，小心寻找灞桥。

过了灞桥，我骑在高高的河堰上，两边的枯树顶与我同高，仿佛站在船头，划过夜的海，向前破浪而去。两边的荒草扫过脚面，扫过膝盖，发出巨大的声响，唰唰地让人毛骨悚然。忽然，寂静的堰下草地一个尺把高的黑影“唰”地立起来，两个黑亮的光点闪烁几下，飞快地向树上爬去，带起几片树叶。我手一抖，车子顺着河堰的下坡，哗地一声驶下，我眼前一黑，撒开车把抱着一棵树，车子碾过荒草倒到河堰下，车轮还忽忽地空转。

树上一只鸟“呱”地一声惊叫，猛地飞走。我大叫一声，两眼一闭，双手抱紧大树。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挂在树上。顾不上疼，摸索着下到河底，连扛带推将车扶上河堰，摸一把后座上的棉花套子，跨上自行车就跑。拼命蹬着脚蹬，车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后撑子敲打着刮泥板，骑一下响一下，响声震天。越骑越快，越敲越响，越响越怕，回家的路怎么这么黑、这么远……

我想唱歌，可怎么也喊不出来。树上“咕咕……喵”的声音更让我脚一软，差点又摔倒。当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狗叫，村庄出现点点灯火，我的心才放了下来，终于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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