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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32期:第04版 憩心亭

敬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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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建宏

小时候我在农村长大,与各种庄稼植物有着天然的联系。即便是这样,我依然对植物的播种、发芽、开花、结果等充满着无比好奇,总是抱着尝试体验的愿望去做一做。

我的姑姑当时在村上当民办教师,一个雨天,她从学校里带回来几株湿漉漉的菊花。姑姑说,学校组织学生在刚修好的河渠边栽种菊花,剩了一些,就顺手带回来,想栽种在前院里,于是,我在姑姑的带领下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前院东墙下水井边圈出一小块地,松土、挖坑、栽种、培土、浇水,最后用土埂围出一个小花园。

菊花是在雨天栽种的,经过几天醒苗后,在阳光的照耀下,枝叶一天比一天碧绿,枝干也一天比一天壮实,隔三岔五就会抽出一两片新叶来。经过春夏两季的生长,到了秋天,枝尖上就长出了一些花蕾。随后一朵朵白中泛黄的菊花便在阳光下次第开放,肆意张扬,散发着清新淡雅的苦香味,给秋天增添了无尽诗意。

我们栽种菊花没什么目的,所以,在所有花蕾纷纷绽放之后,也没有去采摘,而是任凭花儿在阳光下、风雨中自然衰败,任凭枯叶在秋风里纷纷飘落。进入冬季,奶奶就把光秃秃的枯枝从根部折断,当柴火烧。

第二年春天,菊花会从根部重新冒出新芽,而且会比头一年刚栽种时多几株。姑姑说,等菊花长大一些,必须把它连根挖出,然后选择比较壮实的新苗重新栽种,新一年才会长得更加茂盛,于是,原地上第二年又长出了一个新菊花园。无非是抽枝、长叶、开花、枯败的又一次循环。只是我和弟弟妹妹在这个过程中又多感受了一些童年的欢愉,又长大了一些。

忽然有一天,我放学回来,却发现菊花园竟然被整为平地。我去问母亲,母亲告诉我是爷爷铲掉的。当时我非常生气,但终究没敢去问爷爷缘由。等多年以后才知道,菊花是追悼亡人、寄托哀思用的,一般不在庭院中栽种,这恐怕就是当年爷爷铲除菊花苗的主要原因。

我看到姑姑学校里种了许多蓖麻,长得很茂盛。在蓖麻种子成熟的时候,就悄悄收集了一些。第二年刚刚开春,我就在前院西墙根下的土台阶上种上了蓖麻。可能是天气冷,种子迟迟没有发芽,我就隔三岔五地把种子刨出来观察一番,看它们到底长得怎样。

突然有一天,在埋着种子的小土窝中就探出一丁点弯曲着的紫红色嫩茎,大概两三天,弯曲的嫩茎不经意间就会抬起头,两瓣椭圆形的叶片迎着风雨挺直了腰,呈现出一种勃勃生机。

我把蓖麻种在土台阶上,雨天也蓄不下水,所以就用面盆端水浇灌,它们也没有辜负我,枝干长得粗壮,叶片也很茂密,几乎把西边几堵夯土院墙都遮挡严实了。曾经有一年,我还利用这些茂盛的蓖麻叶子养过蚕,那些蚕有了充足的食物,长得也是又胖又大,而且收获了许多蚕子。

到了秋季,蓖麻结果了。蓖麻的果实是圆形的,表面就像刺猬一样长满了刺。起初这些果实是绿色的,随着深秋的来临,蓖麻枝叶会变黄,果实也会慢慢干枯。采摘之后剥去外壳,一颗果实就能收获三粒表面光滑且有灰黑色花纹的椭圆形种子。

蓖麻种子有药用价值,可以治疗痛风等疾病,还可以提取治疗恶性肿瘤的有效成分,蓖麻种子生产的植物油据说是飞机上使用的高品质油料,所以许多国家都把蓖麻确定为战略物资。我种植蓖麻,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种着,看它们发芽,管它们长大,盼它们结果,收获它们的种子。

一直以来,我常纳闷为什么小时候喜欢栽种这些植物,而且对此乐此不疲。现在再去探究其中的缘由,我好像理出了一些头绪。因为种子会孕育新的生命,新生命在春天会呈现出勃勃生机,这些都是人类所追求和向往生命过程的最原始动力,所以就会对这个过程萌生出一种敬畏和崇拜。人也像植物一样,始终都以生机勃勃的姿态去面向未来,走完该走的一程后,再克服重重困难把接力棒移交到下一代手中,这样周而复始地坚持,不就描摹出了人类社会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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