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长安城》序言

王庆

长安，秦之乡名，汉之都也。

班固于《两都赋》中云：“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实曰长安。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是故横被六合，三成帝畿。周以龙兴，秦以虎视。及至大汉受命而都之也。”届此，长安、罗马东西遥望，文明交辉。长安之宫殿群、市井街巷更若班固云：“建金城而万雉，呀周池而成渊。披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长安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

固慨然而曰：“十分而未得其一端，故不能遍举也。”余读之叹曰：“及周而今，长安都千余载，睥睨寰宇，名可谁齐？景可谁胜？”故长安向有史志载之，诗词吟之，浮屠存之，碑帖拓之。遍观《三辅黄图校注》《西京杂记》《太平寰宇记》《雍录》《长安志》《游城南记》《金石萃编》《关中胜迹图志》诸籍，均涉长安史志并文学，多之不能胜举。

今人记长安文史者不寡，然以史话体著名者当属武伯纶、武复兴父子，姚敏杰、高长安诸君。迩来，出版家新民君赍送其师武复兴书稿《说不尽的长安城》嘱余为序，顺雅意，幸而援笔。

说起武家，或能攀上些许缘由。先前，阎良不曾从临潼分出，其家关山东兴村，共余同县。据武家后人云，清末其祖上自山东青州府益都县步徙而至，已逾百载，今业茂人众蒸蒸矣。昔20世纪前半叶，其族同时出了武伯纶、武笠青两个赤色俊彦，家声一时煊赫。余家居县西北西泉王庄，临渭相望。

伯纶先生，文化巨擘也，著名考古学家、文博专家。开吾国当代丝绸之路著作先河者，20世纪50年代秉言上书北京护西安城墙功著者，陪邓公游关中讲长安风情史而获大誉者。先生名在学界，更望重乡梓。先生与余师石兴邦有厚缘，与余伯尊祥往来丛密，其为《临潼县志》所撰序言，余每拜读，憾不曾师。

未几，识其子复兴先生。复兴先生喜隐好静，然，媒体常见之。尔时，纸媒书报，屡见辞章；广播电视，频显声像。睹此情状，自为先生戚戚不平矣，愈敬心中师也。先生学名赫赫，诗名鼎鼎，常人不能望其项背也。先生苦著，若张载，偶得一句，辄夜起记之，焚膏继晷。先生执掌兰台十余载，规范严谨。某岁，余写康南海与卧龙寺事，涉《碛砂藏》，欲往省图书馆睹《碛砂藏》真迹，先生不私宽。夏，先生羽化，郑世骏、王新民等亲炙弟子，依先生遗愿，劬劳日夜，编成《复兴文选》，数百万言，皇皇三卷。

《说不尽的长安城》与《西安史话》可谓赓续血缘矣，更可上溯至60多年前的《西安历史述略》。三书者，若祖孙三代，均武家父子之著说。“述略”者祖，“史话”者子，“说”者孙。“史话”者，开城邑写史之先例，为长安城学之奠基。此《说不尽的长安城》，为复兴先生四十五载的心血结晶也。比“史话”而重审，较阙失而补遗。数易其稿而虑得失，加新章节而体丰腴。若更蓝田猿人时间，加彩色图片诸等；评介更格实，引文巧增删。加“关中东大门”一大节，结构丰腴全。猜想书名《说不尽的长安城》缘二：一是不与诸旧作混名，二是注新思想与最新考古成果。此书诗性表达，行文近雅颂耳。先生手段，每章节多引古诗词，读之若食甘饴；典籍掌故信手拈来，宜洞烛意境。

探长安之厚重，慕古都之俨然。时下，通国传统文化之学渐热，树民族文化自信之望正迫，寻根问祖、探源考古之风正开，亲近山水人文自然人群渐众，《说不尽的长安城》将梓行，功莫大焉。

手抚旧稿，思追往昔，复兴先生已作古人也。唯绵绵思念仍萦绕于心。临文感怀，不知所言，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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