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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2期:第04版 百味国际

银烟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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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声

父亲嗜烟如命。常见他手不离烟袋,那杆玉石嘴儿的银头烟锅据说是我家祖上的传物。檀香木做的雕有龙凤图案的古色古香的烟锅杆上,系着个黑亮亮油津津的皮烟袋儿,听人说那烟袋儿是用公牛的睾丸皮做的,不但结实耐用,更重要的是储烟不干燥。

有一年,村里来了个古董商,一眼看中了父亲手中那杆银头烟锅,愿出五斗玉米的价钱收买,父亲说啥也舍不得卖。

父亲的烟瘾特别大。那年头日子不好过,父亲一天到晚烟袋不离嘴地抽闷烟。这锅抽完,安上另一锅,用上锅磕下的灰火续燃又抽。晚上睡不着觉,半夜三更也要起来披衣半坐靠在背墙上抽一阵子。我那时小,睡梦里常常被父亲喷吐的烟尘呛醒,母亲就埋怨絮叨:“抽,抽,抽个啥,把孩子都呛醒了,还抽!”父亲不言语,只是回一声长长的叹息,继续抽,抽够了,“叭叭叭”把那烟锅中的烟灰弹在炕边。那静夜中的声响吓得脚底的老鼠们吱吱叫唤着惊慌逃窜。早起,父亲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点一锅烟,擦把脸,嘴依然不离烟锅。

有一次,我和母亲去了外婆家,父亲一人在家,夜里抽烟不小心将火星掉在炕上,把炕上仅有的一床粗布兰印花棉被敬了“火神爷”,人也烧了个遍体鳞伤。

父亲抽的是旱烟,那烟叶是他亲手栽培的。初夏时分,父亲从烟床中移栽了纤小稚嫩的烟苗儿,浇水、施肥、锄草、除虫,待到秋日即可收割。父亲将那黄绿色似芭蕉叶的烟叶儿撇下来,用草绳一一穿成串儿,挂在屋外檐墙下。月把天后,父亲把阴干了的变成澄黄澄黄的烟串儿卸下来,卷成一捆儿收藏在楼上。抽时揉搓成碎末儿,放在烟匣内。他抽,来了客人也抽,大家都夸父亲做的烟梗醉人。

遇见别人家过红白喜事,主人给他递纸烟,他一概谢绝,摇摇他手里那玉石嘴儿的银头烟锅说,“我抽这过瘾!”

大前年,父亲得了病,咳嗽、胸疼,痰中带血丝,我将他送到医院检查,肺全成黑色的了。医生背过父亲,说是肺癌,已经到了晚期,与抽烟有关。

父亲最终去了。

临终时,父亲手里还紧紧攥着他那须臾不离身的、比生命还宝贵的玉石嘴儿银烟锅。

下葬时,那烟锅作为父亲的陪葬物随父亲一起入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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