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手稠

同亚莉

晚饭后，去附近公园散步，遇见一个游客把喝完的矿泉水瓶递给拾空瓶的老人，我顺口问道：“生意咋样？”老人边往蛇皮袋子里装着空瓶，边指着脚下半袋子的空瓶说：“不行，现在人多手稠。前几年，一会能拾一袋子，这两年不行，一下午才拾这么多。”我匆匆走过，没有停留，却不由得想起我家关于空瓶的事。

母亲不认识字，一个人看不了电视，不会看书玩手机。上了年纪后，有人专门给她做家务做饭，她除了吃饭睡觉，在家里便待不住。先前出门后，只是闲转，这儿看看那儿转转，时间便打发过去。谁知哪天，她发现空塑料瓶子可以卖钱，实践过几次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先是不允许我扔自家的。之前我家的空瓶，都是先扔到家里的垃圾桶里，然后再扔出去。拆完快递的盒子也一样，先放在垃圾桶旁，晚饭后收拾完厨房，再统一扔了。垃圾不过夜，是我一直坚持下来的好习惯。可是，自从母亲不让扔后，我左右为难。扔吧，似乎把她的话当耳边风，有不听话不孝顺老人的嫌疑；不扔吧，老感觉家里乱得很。有段时间，扔不扔空瓶，都成了我的心病。最后，我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先把这些空瓶、纸板整理好，放在阳台上，等母亲来了拿走，这样，虽然增加了我的劳动量，但还可以忍受。

后来，有朋友发来视频，是母亲正在小区捡空瓶。我问母亲，她说：“散步时看见了，顺便捡的，只是捡路边的，没翻垃圾桶。”我和她理论：“刚开始只是不让扔自家的，现在又捡上外面的了。”她为自己辩解：“没什么事，走路也是干走，捡瓶子就当锻炼呢。咱家瓶子少，都不够卖。”“锻炼就好好锻炼，为什么非要捡瓶子呢？”我嘴上嘟囔着。

有一段时间，家里人多，产生的空瓶也多，想起母亲弯腰捡空瓶的情景，我把空瓶拾掇好，准备拿给她，让她去卖。我想，这样有可能减少她外出捡瓶子的念头。可是老公不同意，说这是支持她继续捡瓶子。为此，我们还引发了一场道德和逻辑的讨论。

暑假带孙子回去看母亲，我和孙子打乒乓球时，球被孙子打进了垃圾桶。我看了看垃圾桶里泛着恶臭，便去附近商店买，留下孙子和母亲，以及一直照看母亲的表妹。我返回时，只看见孙子和表妹，我问：“母亲哪去了？”表妹缄默不语，孙子接话说：“太奶回家送瓶子去了。”原来，在我买球的时候，母亲非要在垃圾桶里找乒乓球，找着找着竟发现了几个空瓶。她如获至宝，又怕被我说，便趁我没回来时，赶紧捡了拿回去。她在房外的窗台下用木板又围了一块地，专门放她拾的这些宝贝。

我和孙子继续打球，母亲若无其事地回来了，我没有拆穿她。我也想通了，她已85岁，随她吧。只是，她不缺吃喝，却给本来就人多手稠的拾瓶子大军又增加了不必要的一手。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