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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1期:第04版 读书·观察

健笔挥洒意纵横

——读孔明《书中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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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兄又出了新书,屈指算来,这已是第六部。年五十而知天命,书六六而大顺,可喜可贺。知天命,他更有了文化的自信;六六顺,更见其文章之超然。超然,于是开卷有益,有益而爱难释手,情惹意牵处——《书中最相思》。

书中凡二十万言,计五十二篇。其所写者,皆是目所见,耳所闻,心中所感。见微而知著,举一而反三,故接地气,于世而有益;其所言者,俱是红尘中语,平实而家常。然平实中亦寓高奇,家常中别开生面。故寻常事,寻常景,寻常情,只要孔明笔走龙蛇,便卓然成章。借用该书中张煦之语:“胆识赋于文字,一经才学经纬,美文成矣。”

拜读孔明兄之美文,所见者无所不美。以其文中所包涵,以其行文之特质,若以诗比拟之,则见——陶渊明所谓的“复得返自然”,孔明体验之,故《美言》《日子》,《暖》;陆放翁所谓的“处处有诗材”,孔明践行之,故《低处》《走路》,《安》。白香山所谓的“如听仙乐耳暂明”,孔明力求之,《吃啥好》《丰满》?杜工部所谓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孔明效法之,《坐家》:《一孔之见》?瞿秋白所谓的“好花还须慧眼看”,孔明力行之,《时间》《惦记》;鲁迅所谓的“欲无声处听惊雷”,孔明含纳之,莫非《世界末日》,就《难得糊涂》?李商隐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孔明明辨之,《情难说》《走开,就是爱》;李贺所谓的“石破天惊逗秋雨”,孔明笃行之,《曹雪芹的“痴”》:《谁培养了李白杜甫?》;最是皮日休对书之爱赏:“惟书

有色,艳于西子,”孔明赏爱之,故认为《永远的绝唱》便是《书中最相思》。

孔明之文,一路行来,依然是恬愉散朗,行云流水,表现出的依然是睿智隽永,如诗如歌。加之岁月之历练,阅历之丰富,学识之雄宏,精神之奋发向上,使其文章在不断地升华:隽永之中时见精警,流美之中不失厚重。

而孔明却说,其为文之道,是“有感而发,一孔之见。”有感而发,诚哉斯言,“我手写吾口”,胸罗万汇,故滔滔汩汩,文澜频起,而伸雅怀;至于“一孔之见”,则是自谦。观其为文,厚积而薄发,举重而若轻,挥意走笔,自见了文心雕龙:行文流丽酣畅,自成一格也;文中时引经典,灵丹呈奇也。文中宛曲多致,著手成春也;文中姿态横生,妙造自然也。写物则见物之灵动,写人则见人之有情,卓识则见启人心智,叙事则见雅朗之风。

物,如《荷中美》写荷:“荷之美,是孤美,是大美,是完美,是造化之美与生俱来。”“盛夏的荷,美不胜收而让人流连忘返;秋后的荷,即使风吹雨打依旧不减美感。”这秋后之荷与李义山写枯荷的感受何异:“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人,如写母亲:在《母爱》中,结尾一段四百字,以母爱与爱情作比,反复倡叹,舌上生莲;广见博识,言成至理。将母爱的伟大,写得满天云锦,直可使人陶醉。眼前直下四百字,胸次全无一点尘,感受如我者,肯定大有人在。

卓识,如写《世界末日》:在写玛雅人预言2012年某月日时秒,人类将从大地上消失云云,去其妄说,取其积极成分,结尾出人意表:世界末日不是预言而是寓言,是要告诫人类一些常识:多种人为的不负责任和危险的举动,不就是世界末日的前兆吗?在满天下铺天盖地的文章和著作中,达此棒喝境界者有几?

叙事,如写《雪思》:从逮住了两农妇对话中的一句“天下面呢”,使雪兆丰年之必然,之恬然,之欣然,在笔下油然流出:“妙在一个冬天总能下几场‘面’,农人的心里当然都是美滋滋的。春来了,雪化了,风摆杨柳了,麦地‘起身’了,麦浪滚滚了,麦穗扬花了,绿浪一变而成金浪了,丰收不在眼前而在镰刀之下了,这都是瑞雪所赐的呀。”将人人眼中所见,而人人口中却难道出如此之情景,孔明道出了,便妙。妙就妙在这个“了”字之运用。

孔明书中,多用“了”字。“了”,一语助耳,说好用,因其大朴,因其简单;说难用,因其多用而易有累赘单调之诟病。谁知孔明化之而成神奇,使累赘而出新,单调而生巧。新巧剪裁,以大拙而胜大巧,有意无意间,竟成了一道风景。人言,天地之间,绿化之美,尽管有奇花异草,而大美却是非树莫属,树因朴素而擅大美。孔明书中之“了”字,何尝不是如是。

昔欧阳公《醉翁亭记》中,有二十一个“也”字,而为人所称道,谓其因有“也”字,更使句调富有情韵,节奏舒徐圆畅。昔更有太史公《史记》中的《信陵君列传》,一篇之中,凡言“公子”者一百四十七处。明人茅坤曰,因信陵君是太史公胸中得意人,故该文也是太史公得意文。此法越世而下,至于今日,而得传承者孔明。孔明该书中,用“了”字者颇多,又颇得体,又颇成功。《人生如年》中用“了”字者四十四处,《雪思》中,又用了二十八处。尤其是上文提到的雪兆丰年,叠用八“了”字,用得更是出神入化。《史记》中,写陈胜吴广起义的对话中,叠用七“死”字,“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以“死”相逼,举事即成。此句法,已享千载之誉。孔明亦用八“了”字继承之,只此大手笔,便胜却人间无数。

因胜却人间无数,故我作为读者,对此书便宝爱不已。日间,将其置之案头,作为他山之石,以得雅教,用苏轼《后赤壁赋》中的话说,“以待子不时之需”;外出时,将其置于囊中,择机而过书瘾,用宋人《九张机》词中的话说,“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思)”;夜晚,则将其置之枕畔,备以疗相思也,用元人徐再思《折桂令》曲中的话说:“症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美文不厌百回读,孔明《书中最相思》!□杨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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