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粗布包袱

近年来，每次回家探母，我就忍不住会想起母亲房间柜里的那个旧包袱，那是半个多世纪前用农村的老粗布做成的一个包袱。这个包袱里面既叠压着几十年不穿的旧衣服，也存放着我们做儿女的不时给她添置的换季新衣服。每次看着这包袱内的衣物，我就会发呆，并眼里迅即涌出泪水，想到七十年前母亲随父亲出来闹革命走南闯北，大概也是用它来包衣物的，甚至，作为当年山区贫家女出嫁时父母给的几件朴实嫁妆，也定是用它来包裹的。这习惯竟伴随了她快一辈子。

从这一老粗布包袱上反映出的，是母亲永葆革命传统本色的品质，以及她值得尊敬、学习的一种可贵精神。在母亲走过的九十多个春秋的人生历程中，也曾有过山村女子出来干革命时腰束武装带、英姿飒爽的青春靓丽时代；也曾有过换下八角帽、列宁装，梳理好头发、穿上咔叽布、的确良的中年绚丽年华；更有过夏穿老婆纱套装，冬穿羽绒服、驼绒棉裤的老年富态岁月。但她的爱美，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这个老粗布包袱，母亲的可敬可爱之处，正在于她这近一个世纪的风尘路途中，于无数次的一包一裹之下，所尽显出她作为一个农家女的细心和永不褪色的朴素传统习惯。

我的母亲李秀兰，1926年出生在晋东南山区农村的一个教书先生家里。我的外公叫李增芳，他考取过清末秀才，兼之又学过中医，就在家中坐堂行医并设帐教书。由于知识分子家庭的开明，加之共产党在沁源县这样的革命老区根据地宣传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母亲家的儿女们多半都入了党，母亲十四岁时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参加革命工作后的母亲，因天生聪明，善于接受新事物，加之好学上进、办事麻利，很快就承担起了党在乡村妇女救国会中的重要领导工作。在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中，她为党做了组织发展地方党员、宣传党的抗日救亡政策，在村里开办夜校、加办识字班、带领乡村群众唱抗日救国歌曲等工作。为了有力支援前方八路军英勇抗击日寇，她更是组织乡亲们，给八路军送军鞋、做棉军衣、磨炒面，在抗日民族解放战争的洪流中，作出了了不起的贡献，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母亲抗战时期这光辉的一页，被载入了《开国将士风云录》一书中。

2015年9月，我的母亲李秀兰以“支前模范”西安唯一代表的光荣身份，应邀进京出席了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的“九三大阅兵”观礼活动，亲历了天安门广场的盛大检阅、观礼，并受到中央军委总政领导同志的慰问接见。

想到这些，想到母亲曾在战火硝烟中的辉煌，以及暮年荣享共和国给予的无尚尊荣，再看看眼前这一个见证过母亲革命生涯历史的老粗布包袱，我不禁写出一首小诗：

襆被束腰腰攲斜，沁源抗战一枝花。色容虽共封尘改，风韵犹能荡寇沙。

谨以此，献给母亲和与母亲同时代的革命老前辈们！

□崔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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